第一章<春雨江南廖寂行>上(1 / 3)

桃李爭妍,楊柳如佳,紅杏一枝獨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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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春風似剪,剪出江山萬裏如詩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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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雨,春雨如織,古往今來,在江南也不知織就過多少悱惻的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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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天走在雨中,一切與浪漫風情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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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昨天中午因拖欠十三天房租,被忍無可忍的掌櫃毫不客氣的掃地出門,到現在為止他已整整走了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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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程是從蘇州到杭州,一個可與天堂媲美的城市到另一個可與天堂媲美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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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行程對齊天來說,自然算不得什麼,就算再走上三天四夜,也都精神抖擻身輕腳捷。然而空著肚子趕路,情況又不同了,簡直讓人無法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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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再遠再無法忍受的行程,隻要不停的跋涉下去,總有它抵達的時日。現在行程已將結束,杭州城已經遙遙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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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風起,從左前方的竹林中,吹出一麵青布酒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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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天從懷裏掏出錢袋,在掌心倒翻,墜下一枚製錢,再空無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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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將錢袋塞回懷裏,右手把玩著製錢,左手反負在背後,臉帶笑意,施施然的往竹林中走去,儼然踏春偶至的大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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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不大,店也不大,但人卻不少,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高朋滿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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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見方的店麵,除去廚房、櫃台以及茅廁所占的空間,密密麻麻地擺著十四張八仙桌。密密麻麻的擠著七十三人,竟是男女有別,老少兼容,方俗齊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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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天臉上的笑意更見開朗,腳下加快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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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向痛恨寂寞,喜歡熱鬧,而熱鬧莫不是通常與歡樂以及光明聯係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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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店內卻並不如他想象的熱鬧,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如臨大敵的神色,三分警惕,三分怨恨,三分憤慨,還有一分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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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雖多,卻絕不喧鬧,安安靜靜的,喝酒的喝酒,飲茶的飲茶,就三兩交談也都壓低著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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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小二顯然也並不樂意他來湊這份熱鬧.以他經驗累計的觀察,無論橫豎左右,實在看不出眼前這年青人,會是一個招人喜歡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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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有錢的裹著皮襖,沒錢的穿著棉襖,實在窮的也都內內外外的包了三四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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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前這年青人,春衫單薄,純白的布料,被泥濘汙漬染成了花色。全身濕漉,宛如一隻落水的公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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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齊天連續喚了三聲“小二哥”,小二無可推委,這才有死洋慢氣的應付著回了聲“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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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天眼珠子一轉,幹咳了一聲,道:“小二哥,借問一下,白大爺有到了嗎?”末了補通道:“是這樣的,我們早在一個月前便有約好今天正午在貴店商談一筆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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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頭看了看身上的衣衫,歎息道:“若非數額頗具,我還真懶得風雨兼程、長途跋涉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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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久旱遭逢甘雨,小二突然有了生氣。一個被人稱為大爺的人,想來多少是有些身份的?而能和一個有身份的人談生意,自己本身想來多少也是有些身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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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棒,小二頓時長了許多記性,甚至連半個月前初來時,掌櫃花了一個時辰講解的那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也清楚的記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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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快速的打量了齊天一眼,隻見身材修長,衣衫雖然贓汙,但難掩軒昂氣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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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五官也不見如何突出,但拚湊在他臉上,卻自有一股獨特的魅力。就像潑墨山水畫,越迷朦,越發引人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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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一眼,小二愈發覺得掌櫃的那句“人不可貌相”用在眼前這年青人身上,實在是再貼切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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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哥。”齊天又喚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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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這才如夢初醒,立即堆起滿臉笑容,哈腰道:“小的沒看見。”將頭左右一轉,又道:“許是夾在人群中,要不公子你仔細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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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天左右四顧,喃喃道:“還沒來,敢情被什麼事耽擱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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