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耳力顯得也很是不錯,接口道:“正是,正是。要不公子先用些茶水點心。”他察言觀色,不待齊天疑慮,接著解釋道:“許是擠了點,但位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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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天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有位就好,擠擠無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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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舒顏一笑,就像是所有的陽光全都照射在他的臉上,所有的春花全開放到他的臉上。兩種截然不同的美,在他風塵的臉上結合,交融,蕩開,說不清的妖惑,說不盡的風流,說不出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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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一時間不由看得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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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鬆木支搭的窗外,是一條四尺來寬的小溪。溪流平緩,清澈見底,有魚悠然從容,或成群結伴,或獨自春遊,許是自濠梁之上而來。
水麵不時飄過桃花的瓣,仿佛美人唇邊一抹嫣然。溪流盡處,不知是否便是傳說中的桃花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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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溪是一片水田,阡陌縱橫,間有屋舍坐落,在雨霧中看來,就仿佛是一副山水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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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中隱隱有少女歌聲隨風送來,唱的依稀是晏幾道的《山查子》:“關山魂夢長,塞雁音塵少。兩鬢可憐青,隻為相思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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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聲幽怨,隱含不盡離別愁緒,無限相思牽念,蕩人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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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大漢左手據桌,右手持杯,湊在唇邊,一滴未沾,顯是被歌聲觸動衷腸,想入非非。就小二小心翼翼的叫了七八聲“客官”,也都充耳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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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天拍了拍小二的肩頭,道:“我自己來了,你幫我準備酒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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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價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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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天微笑道:“價錢不是問題,問題是白大爺吃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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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顯然也是一個聰明的人,立刻陪笑道:“白大爺吃得開心了,公子生意自然也就談得順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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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天臨窗在大漢對麵坐下,隻看了一眼,心裏不禁暗喝了一聲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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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對麵這大漢,紫膛麵,眉如潑墨,虎目含威,肩寬膀粗,坐著雖然看不見身形,但已比自己要高出半個頭來。一副洛腮胡,粗硬密亂,儼然是說書中燕趙北國的豪士之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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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向突轉,歌聲頓止,大漢悵然醒過神來,才發覺對麵不知幾時已坐了一位年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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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這年青人頭發濕漉,衣衫髒汙,看來既落魄,又狼狽。但臉上卻偏偏一副怡然自得,漫不在乎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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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實在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年青人,大漢縱然憂思重重,也不由舒顏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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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青人突然歎息了一聲,道:“高斟獨飲,何其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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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生性豪爽,當即哈哈一笑,道:“君若有興,何不共飲一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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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青人怔了怔,顯得頗為意外,凝目望了大漢一眼,大笑道:“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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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突然一拍桌子,高聲呼叫:“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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櫃台那邊立即有人應聲道:“客官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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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來五斤大曲,另添一副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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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一言甫畢,立刻有數十雙目往這邊射來,有的欽佩,有的警戒,有的憤慨,也有的顯得極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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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江南性柔,其人口味偏愛甜淡而不喜烈辣,而大曲之烈下肚如燒,尋常就十個人也難飲得下五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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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的也似吃了一驚,許久才有反應,吃吃道:“是,稍候,是......是”。連說話也都顛三倒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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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是店內生意向來清淡,是以酒壺備用有限,五斤大曲,小二竟是連壇抱了過來。又回去取了碗筷,倒了二碗酒,側過頭對齊天道:“公子,酒菜已備好,不知幾時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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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天笑了笑,道:“謝謝小二哥,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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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這一驚吃得甚大,差點便了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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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天用手指了指對麵的大漢,淡淡道:“這位就是白大爺,他既然已經先我備好了酒菜,我再叫上一桌,那豈不是無端浪費?”他歎息了一聲,伸手拍了拍小二的肩頭,接著道:“再說,就我這副模樣,小二哥也早應該看出,我原本就不像一個有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