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洪興四十五年夏,天乾宇帝薨。遺詔宣,由皇三子兆瑅繼位。
新皇因先帝驟然離去,哀痛難當,差人傳話說道:“要為先帝守孝三月。”
時間仿佛無邊無垠,十多日過去了,國家依然無主。
一時間朝臣們都無可奈何,隻得跪在皇宮萬和殿外,苦苦勸說。整整一天一夜,新帝仍避而不見,直到其生母——先帝的端妃如今的太後,不顧懷病在身,前往新帝處,痛斥其:“因受小節而置家國天下於不顧,有負先帝囑托。”
終於,南風兆瑅答應執掌國家神器,為國為民。
洪興四十五年六月,兆瑅正式繼位即天景宇帝,改元盛焱。
夏日淫雨霏霏,接連幾日不放晴,六月的天便如同一個被夫君拋棄的怨婦,時不時的便哀怨惆悵一回。
由於國孝在身,往年裏歡慶的時光頓時死氣沉沉,管弦不作,歌舞不起。甚至於繁華的天城腳下,也猶如一片灰塵蒙蔽。
那個被五彩琉璃環繞的宮牆,便更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如絲的柳條,羈絆不住宮女的腳步,剛剛從宮外回來,便是一溜小跑,安靜的綠蔭小路,她急促的腳步聲異常明顯。
不遠處,影影綽綽有三名女子,看來是實在不堪再忍受這宮牆之內的悶濕,竟打著傘在細雨中漫步。
宮女加快腳步,口中已然叫出聲來:“七公主,七公主。”
黃衣女子皺起眉來:“怎麼這麼慌張,我不是告訴過你們,現在不同往日,平時的毛躁都要收斂一些。”不再看那宮女,她抬起頭,看著遠處籠在青煙薄霧中的風景,“那些人,可都巴不得來揪我們的短,然後把我也趕出皇宮去,好讓她獨霸——”
“公主,你叫別人當心,自己還不是一樣。”身後一位年紀略大的婢女聽到不妥,連忙開口打斷。
“對哦,都叫她氣糊塗了。”將視線重新移到那個低著頭的宮女,“漪碧,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讓你這麼慌張?”
“是,是逸王爺。”
“他還是傷心難愈,裝病不肯上朝,是不是?我就知道他——”
“不是,逸王是真的病了,好像從昨夜就開始高燒,直到現在都沒有起色。”
“什麼?!”黃衣女子臉色驟變,杏眼怒視著那個宮女,仿佛使她的寶貝弟弟高燒不退的罪魁禍首就是麵前這個戰戰兢兢的人。
“逸王不肯讓太醫診治,也不喝藥,光藥碗就砸了好幾隻,還嚷著要,要隨先帝一起走了。”
頓時,公主臉上籠罩起千古不化的堅冰,紅唇緊抿,恨意大顯。耳邊雨聲倏的變急促,雨中的柳枝搖擺不起,顯得萬分可憐。
突然,她像是想通了什麼:“紅羅,備車去安逸王府。”
剛剛還是淅淅瀝瀝的輕柔,轉眼變成了滂沱。聽著愈變愈大的雨聲,馬車中的人不禁打了個寒戰。
“公主,還是把車簾放下吧,如果您也生病了——”
“那不是更好,他想受苦我這個作姐姐的就陪著他。”女子神情莫辨,眼睛隻注視著窗外那般如洗的街景。
“公主……”漪碧仍然想要勸說,卻被同行的紅羅拉了拉袖子,示意她不要再多嘴。
“紅羅,告訴喜福就在這裏停下。”看到兩個婢女都愣在一邊,她怒眉一提“快去!”
“哦是,七公主。”
馬車緩緩降下速度,靠在一條街的拐角處,前方不逾百步便是赫然的安逸王府,府外有七八輛馬車停在一邊,預示著這安逸王定要有事發生。
“漪碧,紅羅”女子聲音稍有些緩和,“一會兒,怕是要委屈你們一下了。”
“公主,你放心好了,奴婢和妹妹一切照公主的想法去做。”紅羅堅定的開口,漪碧也重重的隨著點頭。跟隨了公主多年,主子的意思姐妹倆也能猜到幾分。
心中一陣溫暖,處在那種不見天日的牢籠裏,對她真心的人也就這麼幾個了。
“那好,收起雨具,我們去看看安逸王的病情到底是如何情況。”
主仆三人下了馬車,冒雨走向不遠處的王府正門。
王府的守衛遠遠看請了來人,頓時驚慌失措,連忙撐起傘迎了上去,慌亂的為女子遮雨:“七公主,您怎麼——”
衣衫已經濕了小半,一縷青絲順著雨水滑落,女子神情卻不狼狽,反倒是剛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