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城內外,豔陽高照。絲絲柔光如輕紗入指,總在你隨處顧盼時轉瞬流逝,不容你有絲毫時間的惋惜。
可也的確沒有閑暇去思考,原來已經過去了整整一月之久。
荊州的鳳柯山莊,棲風崖;蒼淩渡的百花宴,蝴蝶雨;齊州一年一度的趕廟會,拜倩姑;甚至不顧夏夜的水氣濕重,坐船遊了半夜的玉琴湖。
他真的做到的他對自己的承諾,讓她真正看清了,如今的天朝盛國在朝陽俯瞰下的無限生機。可也同樣認識到,眼前這個人,似乎隻要在天朝的土地上,便可以為所欲為。
先帝駕崩,是她在這次快要興奮到極點的旅程中絕對意想不到的事,就算再見識淺薄的人,也知道起碼三月之內歌舞不興。可偏偏隻有他不在意,仍伴著她覽遍沿途風景,欣賞沿途那些敢於在國喪之日也依舊紅燭綠蘿,言笑無妨的州城。
如此一來,新帝的處境就一想而知了。
就如同一路走過的山間小路,不得不異常謹慎對付那每一塊看上去都有可能令你腳下一滑的頑石,盡管是那麼的不起眼。
天城的蓮佛台,就藏在那青山隱隱中,每一條山間小路都有可能通向它,但隻是可能而已。真正的路隻有一條,不管是踏露而去,還是迎日而歸,就隻有他們目前腳下的一深一淺。
“小姐,在這坐下歇歇吧,走了快有一個時辰了。”前麵帶路的任少秉行進到一處山腳下的陰涼,旁邊還有幾塊光潔的大石。
惜墨點點頭,她真的好久沒有走過這麼遠的路了,一去一回要走兩個時辰的山路。偏她的速度又慢,可連累了身旁的少秉。
摸著光滑的石麵坐下,惜墨不禁感歎:“看來這蓮佛台的確不愧‘天寺’的稱號,連山腳下的頑石都被感化了。”
如此潔淨的石頭,連一絲青苔的身影都沒有。若不是那樸善的信男信女時常在這裏歇息,也不會這般湊巧的正好在她累時有一休息之處。
可惜泠沒有同行,不然就可以在寺廟中也將他此生的命數卜一卦瞧瞧,那就更好玩了。
不過是一時興起,才決定要去蓮佛台的。自從他們到了天城,泠便不知在忙些什麼,自然沒有時間去陪她四處閑逛。她又人生地不熟的,無可奈何,才讓一直跟在泠身邊不拉一步的少秉帶著她,這一遊便是小半個月。
天城的風景是看不完的,少了泠,到連她看的地方也大變了樣。之前他帶她去的,都是極盡絢麗奪目的美豔之景,仿佛要奪其一生一世的燦爛。可現在,她到有心情去遊竹林,看夏花,閑時垂釣,不是青鬆小石幽靜寺,就是山村水郭酒旗風,倒有一番恬淡之美。
今日的蓮佛台,是塞外七族之一的芙族最神聖的象征,看來天朝與芙族的關係是相當融洽的,不然也沒有這麼多天城百姓來朝拜了。
“對了,少秉,到底你的蓮簽上寫的是什麼,讓我知道一下也無妨啊。”想起當時他看到簽底時的表情,惜墨就開心不已。不過是她貪玩想知道這金蓮乘命到底是個什麼玩意,便強拉著他去一人抽了一個簽,沒想到自己的簽底他看了個清清楚楚,他的簽底卻藏了個嚴嚴實實,絲毫不教她偷看。
“小姐,這不足信的。”
“好好好,我不信,這樣行吧,我就看一下。總不能隻允許你看我的,不許我看你的吧。”
“是你要我看的,你當時說‘這是什麼意思,陶然時節樓前雪,楓間嫣然去何方。不是晶瑩無一事,欲落還鳴舊時篁,那個解簽的僧人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
“就是說呀,不清楚他在說什麼,難道是佛語?”惜墨無奈的搖著頭,他幹嗎不許看。
“不是。”少秉鬆了一口氣,她終於不再繼續追要了,“是芙族的語言,芙族有三個分支,他用的語言是那個最古老的分支的。”
“哦,原來是這樣。”惜墨突然起身,站到少秉身前,臉上露出一副抓到別人把柄的笑容,聲音漸漸逼近,“看樣子你是聽懂了是不是?你是芙族人?”
少秉驚於惜墨的靠近,身體立刻向後撤去。
看到他的驚慌,惜墨頓覺不被信任的悶氣已經釋然了。
“是嚇你的,泠早就說過你是正正經經的天朝北台人,可是身手不凡的,不過我竟不知你還有這一絕技,連最古老的語言都知道。”她總喜歡看他驚慌失措的樣子,自從他陪自己到處閑逛開始,便是一副沉悶的表情,甚至有點以前從沒發覺的冷,不過她感覺的出來,這種人是外冷內熱的,就像剛才下山走的那一段過於曲折的路時,他會拿出一根不知何時準備好的,削的光滑的木杖給她支撐著。所以在他麵前好像什麼事
都不用擔心,自然而然就放鬆許多。
少秉突然皺起了眉頭,眼睛裏有絲常人讀不懂的光一閃而過,整個人頓時冷峻了起來。
“我們該走了。”不知為什麼,他想趕快結束這段對話。
惜墨暗自撇了撇嘴,原來是自己惹他生氣了。不敢再有過多的玩笑,她點了點頭,跟在了少秉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