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春清晨,秋雨淅淅綿綿如春。
隔窗探看,一路斑斑卻卻,微黃撲地,不勝當初。
雨滴一一落下,打在片片桃葉上,一滴彎腰,而葉子還來不及恢複原狀時,下一滴又緊緊跟隨,最終那片葉不堪重負,在冰雨中顫顫落地,混入泥土中去了。
“可惜一枝如畫為誰開。”惜墨一直凝視著窗外,剛才一幕入目,心中一悸,不禁喃喃自語,“我救不了你,你命由天不由己……”
身後門“吱呀”一聲,伴著一陣濕涼侵骨的風,秋兒合傘而入。
“唉,叫你別在下雨時開窗,你就是不聽,小姐——”一進門就看到惜墨又在窗邊吹冷風,一場秋雨一場寒,她這個樣子怎麼受得了嘛。
惜墨順從的抬手將兩扇窗戶關上,轉身離開窗前走到秋兒身邊,眉眼間具是恭謹,衝她盈盈一拜道聲“是”。
“你——”秋兒被她這麼一鬧,原本想要責怪的話通通噎了回去,衝惜墨隻好幹瞪著眼。
本來想趁秋兒回來之前開窗透透氣的,沒想到一時間癡迷,過於專注了。
回想起剛剛那一幕,桃葉殞命時,惜墨心中突有一種見證死亡的驚怕,而那不過是自己的驚鴻一瞥。一場雨中,不知會有多少生命,在無人察覺的時候默默的走向死亡……
“秋兒,自從我回來起,你每天都忙的不見蹤影對吧。”好像是被那一季的短暫震撼了,惜墨不想再這樣下去,如果她幫不上那些無辜的生命什麼忙的話,起碼不要助紂為虐吧。
“我……不過是……”秋兒沒想到一直逆來順受的惜墨會突然問她的去向,一向伶牙俐齒的她變得支支吾吾,無法應對。
“是受鳳凰門主所托,避開我之後,替我們準備嫁娶之儀吧。”
雨聲突變急促,嘩嘩的似乎打在秋兒的身上。這些天以來,她以為惜墨的孤寂憂愁隻是適應不了,沒想到,她是真的不願。
“小姐,泠門主他,是真的喜歡你,想要娶你——”
“不是,秋兒,”打斷秋兒的話,那些聽到耳朵裏都會生疼的話,“他想要的,不過是一個連凝的女兒,一個可以作鳳凰的女人,偏偏這一切,我都符合。”訕訕一笑,惜墨垂眸吐露符合二字,眼中一閃傷楚。
看到秋兒不再反駁,顯然一副知情而愧於沒有告知她的樣子,惜墨苦中含笑,原來她竟是鳳凰門中,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鳳凰門建立的原由,真真被流言所中,謀反敗落的家族,隱姓埋名,暗中再起大事。想必當初這一揣測,也是他們自己故意傳出的吧,既保住了自己,又沒有欺瞞世人。
南風一族果真敗落至此,明明知道連家就是當年的車家,卻一直允許著鳳凰門以瓷器做掩飾,壟斷著天城的米鹽貿易,甚至暗中與鳳凰門主商量著妥協的勾當。怪不得泠每年要去一趟天城,還有什麼商談的神秘人,那人十有八九便是南風兆瑅,借泠之手,登上皇位,然後答應泠與他平分天下。
可南風兆瑅怎知泠的胃口,不過短短半年時光,南風兆瑅的位子已然動搖,左有安逸王左襄王按兵伺機;右有度安將軍把持邊境,裏通外國;還有以前的同盟,泠帶著家仇勢必不肯放過如此大好時機。
可,為何會有她呢?多少日她百思不得其解,泠,為何不能放過她,從藏書閣中讓她詳知天下,到莫離穀的通曉百綱,救人倒不如說是殺人之術,製敵之術,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在將她拉向一條已經由泠鋪好的路,至於通向的地方,一定是對泠最有利的。
答案竟呼之欲出,鳳凰門之所以名為“鳳凰”,是“借天上鳳凰神力,以神命為旨,鳳司一職,必待天下禍亂之際,拯救苦難,宣揚上蒼之德。”
鳳司,果真少了一個鳳司,當初娘親的離開,鳳司一職空閑至今。沒有鳳司,泠便名不正言不順,天下如何能服。可如果鳳司出於鳳凰門,甚至嫁於鳳凰門主,那麼一切就變得那麼理所應當了。
緊閉雙目,惜墨不願再想下去,原本一層薄紙都不想捅破的她,如今卻將這些一條一理的擺到了心上。的確,她深信她可以什麼都不做,泠就能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一個月時間,足夠將自己神化為鳳司,一個一直存在於天朝人心目中的神,有一天突然神光乍現,賜福於鳳凰門,授予他改朝換代的資格……
“秋兒……”惜墨身體開始顫抖,她如何承擔的起如此沉重的罪名,“放我離開吧。”
本來在一旁擔心的秋兒,一聽到惜墨想要逃離她的責任,突然激動起來。她抓住惜墨的肩膀,想要搖醒她似的,不住的前後擺動。
“你,怎麼可以如此軟弱!你可知,門主的計劃萬無一失,隻要再過最多三個月,天下就是我們的了。”秋兒深深的看著惜墨的眼睛,對她說道,“小姐,你可知到個那時候,你就可以和門主一樣,傲視整個蒼穹天下,所有人都會臣服在你的腳下。”
有力的推開秋兒的手,惜墨怒目而視,憤力的反駁道:“那南風一族呢,他們掌管天下至今已愈幾百年,他們會甘心將皇位拱手讓人。不說別人,光安逸王手中的白羽軍,在百姓心中有如神兵,你們如何對抗?就算白羽軍不敵,那公道呢?當初車家與淩家本來就是反其道而行,妄圖取南風而代之,被誅殺也不在情理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