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都傍黑了,您還織呢。”劉誌田撩開門簾看著靠在春秋椅上打著毛褲的豫梅,“我四哥又不在家啊?”“一大早兒就出去說是去鎮上了。”豫梅緊盯著手裏的簽子,想抓緊這屋裏最後的落日餘暉。“嫂子,我還是給您把燈開開吧。”劉誌田按了一下牆上的開關,“上回我在四哥這裏看到一本嶽飛傳,我想再借過去看看。”“沒事兒,現在還看得見呢。你自個兒去床頭看看吧,應該還在那兒呢。”豫梅手上那密密的動作並沒有被屋裏的豁然敞亮打斷。“行,那嫂子等四哥回來您跟他說一聲。”劉誌田拿著那本《說嶽全傳》回了東院。劉誌田躺在炕上,用枕頭靠著炕上的箱子,拿起被子蓋上兩條腿,已經快入冬了,早晨起來連地上的枯草都已掛上一層薄霜,這一整天的太陽早已不足以驅走屋裏的寒氣。劉誌田翻著手裏的小說,也不記得上次看到哪裏了,隨便打開一頁,看著嶽飛率軍奮死抵抗南下的金兀術,他也禁不住血脈僨張,看到秦檜賣國求榮陷害忠良更是咬牙切齒,他想如果自己當年不上體校,肯定會去當兵,雖然當兵的生活比體校要苦不少,但那穿著軍裝保家衛國的英姿使多少男人心之向往。看了幾回,劉誌田放下小說,南宋朝廷裏那種小人當道、君子遭殃的氛圍又讓他陷入沉思。這次田徑隊在市裏的秋季運動會上表現得不是太好,隻有張曉偉拿了個第三名,李強因為預賽受傷決賽都沒有參加,其他隊員也是全軍覆沒,原本盼著他們凱旋而歸的鎮中一下子由熱情變得陰沉起來,學校裏的閑言碎語也在暗地裏慢慢滋長起來,尤其是關於他跟王美麗的關係還有田徑隊的訓練經費。摸著封皮上的嶽飛畫像,劉誌田心裏似乎有一種鬱不得誌、惺惺相惜的感覺。打開封底,他又看到那個借書卡,上麵的日期又多了幾個,隻不過隻有借書日期,沒有還書日期,他還發現上麵的最後一個借書日期就是今天,心想這個圖書管理員的心思估計都在自己男人跟孩子身上不在書上。看著這些借書日期,劉誌田好奇地拿起寫字台上的月曆牌,他發現這裏的日期大部分都是禮拜六跟禮拜天,好像這些個日子張玉海都不在家,去了鎮上,怎麼書就先回來了呢。“大田,我給你抱來了一捆劈柴,天兒涼了,你也燒燒炕吧。”豫梅把劈柴放到外屋地。聽著豫梅的聲音,劉誌田趕緊從剛才的胡思亂想中起身下了炕,“嫂子,不用了,到時候我自個兒弄就行了。”劉誌田撩開門簾看著豫梅正往鍋裏舀著水。“沒事兒,我先給你把鍋刷刷,以後你就一邊燒水一邊燒炕就行了。”豫梅拿著吹吹把灶上已經荒廢了大半年的鐵鍋仔仔細細地刷了一遍,把髒水舀了出去。“嫂子,我自己來吧。”劉誌田趕緊接過豫梅手裏的舀子,到缸裏又舀了幾舀水。豫梅把劈柴在灶膛裏搭好,找了點廢紙跟棒子秸稈當引柴,用劉誌田拿來的打火機把引柴點著,拿起窗台的蒲扇扇著灶膛裏冒出的濃煙,一會兒煙就退了,劈柴開始慢慢燃燒起來。劉誌田一直蹲在豫梅身邊看著,豫梅不讓他插手,說讓他先看一遍,看會了以後就自個兒燒了,其實他以前在家裏還是幹過活兒的,隻不過現在有些生疏了。灶膛裏熊熊的烈火映在兩個人臉上,劉誌田借著火光看著豫梅熟練的動作跟那被火光熏得有些發紅的側臉,這個女人給了他一種平淡中的寧靜,平撫了剛才他心裏的驚濤駭浪,慰藉了他心裏的顧影自憐,讓他又回到那天晚上那隻手在自己身上丈量的感覺。“大田,一會兒你就這麼往裏放就行了。”豫梅扭過頭看著發愣的劉誌田。“哦......,行,嫂子,我自己燒就行了。”劉誌田回過神。“行,那你自個兒慢慢燒著,把水燒開了就差不多了。”豫梅發現兩個人的臉挨得很近,趕緊轉過頭起身回西院去做飯。晚飯後,豫梅坐在春秋椅上趕著兩個男人的毛褲,這條是劉誌田的,緊趕慢趕已經織到大腿了。一邊飛舞著手裏的簽子,豫梅一邊想著今天傍黑燒火的情景,她回頭兒跟劉誌田說話的時候兩個人的臉就快挨上了,當時她感覺自己的臉可燙了,好在有火光擋著。不過,借著火光,她當時看到劉誌田的臉也微微紅著,似乎一直紅到眼睛裏。放下織好的這截兒,豫梅用手又量了量,確認一下織得是不是合適。摸著已經織好的部分,豫梅也回想起那天晚上,劉誌田在那兒倍兒直溜地站著,從劉誌田身上肌肉的硬度她可以感覺到劉誌田心裏的不自在甚至緊張,特別是她在劉誌田身前彎著腰手指落在身上的時候,劉誌田那屏吸凝神的樣子她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有些好笑,一個大男人居然怕這個。“我那本嶽飛傳呢?”張玉海坐在床上翻騰著床頭那摞書。“今兒個下午大田給借走了,剛吃飯的時候,大田沒給你說嗎。”豫梅低著頭接著幹手裏的活計。“沒說啊。不是跟你說了,以後這些書啊雜誌什麼的不要瞎借。”張玉海很是不高興。“那本書我翻了,裏麵什麼都沒有。再說了,那玩意兒你不是不夾書裏了嗎。”豫梅覺得一本書沒什麼,要是張玉海在家也肯定會借給劉誌田。“以後這書沒我的話別瞎碰,那本書我正看著呢。”張玉海看到豫梅沒什麼特殊的反應,心裏的火暗暗消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