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晌午飯,豫梅夾著燒好的煤來到劉誌田的東屋,上午她過來拎暖壺的時候摸著煙囪就涼了,屋裏已經幾乎沒什麼溫度。豫梅把爐子邊上烤在椅子背上的秋衣秋褲拿開,打開爐蓋,把裏麵燒得已經褪色的蜂窩煤夾了出來,放進剛燒好正冒著火苗的煤塊,又續了兩塊新煤。豫梅轉身拿起剛放在炕沿的秋衣秋褲,準備搭回去,但她發現衣服已經幹得差不多了,再放在爐子邊烤著怕給烤糊了,便把衣服疊了起來。豫梅拿起那淺灰色的秋褲發現後腰的地方開了一圈線,鬆緊帶已經脫離腰部漏了出來,再抻一抻幾乎沒什麼彈力了,想著家裏還有富餘的鬆緊帶,她準備拿過去順便給劉誌田換了。豫梅回到西院,在裏屋的台曆裏不停地翻著,“曉輝,你動沒動過這台曆?”“沒有。”張曉輝盯著電視頭都沒抬。“欸?那天我給你大田叔量的尺寸就夾在這裏了啊......”豫梅自言自語地嘟囔著。“媽,都這麼多天了,要不您等我大田叔回來再量一遍吧。”張曉芸來到豫梅身邊幫她一塊翻著。天一擦黑,在王美麗家草草吃了晚飯,劉誌田頂著呼呼的北風便往回走,心想這他媽都是什麼天兒,白天下大雪,傍黑就起風,好在道上的雪沒被壓瓷實——時不時地還被突如其來的旋風給卷上天。“大田,你回來了,你咋不戴上帽子呢?!”豫梅打開門看著風塵仆仆的劉誌田。“哦,可能是剛才風太大給吹掉了。”劉誌田靠好自行車,拎起前車筐裏的袋子跟豫梅進了裏屋。“小子,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劉誌田一進屋就晃悠著手裏的袋子。“這是什麼啊?”張曉輝把眼睛從電視裏拔了出來,好奇地盯著那白色的塑料袋。“你自個兒看看。”劉誌田把袋子交給跑過來的張曉輝,“嫂子,這是中午的生日蛋糕,美麗特別給曉芸、曉輝他們留的。”“媽,您快看,是奶油蛋糕......”張曉輝把袋子放到圓桌上,跪在桌邊的椅子上,打開裏麵的紙盒,伸出手指頭蘸了一下,抹進嘴裏。“大田,真是麻煩你跟美麗了,還惦記著他們倆。曉輝,還不謝謝你大田叔。”豫梅用手扒拉著兩眼冒光的張曉輝。“謝謝大田叔。”張曉輝又下了一手指。“臭小子,別一人兒吃獨食,給你姐拿一塊去。”劉誌田用手拍了一下張曉輝的後脖頸。“好涼啊。”張曉輝順勢縮了一下頭。“大田,你趕緊到爐子邊上暖和暖和吧。”豫梅一邊讓著凍得滿臉通紅的劉誌田一邊搬了個凳子放到爐子邊上。劉誌田拉開身上的羽絨服,坐在爐子邊上烤著手,“嫂子,四哥還沒回來啊?”“沒有呢,還不知道幾點呢。”豫梅給劉誌田倒了一杯熱水放到身邊的窗台上。“您這是做活呢?”劉誌田看著爐子邊春秋椅上放著的針線什麼的。“哎呀,你不說我差點兒忘了,大田,你站起來我給你量量。”豫梅到春秋椅上拿起鬆緊帶。“嫂子,您這是......?”劉誌田放下水杯一臉茫然地看著豫梅。“下午我去你那屋給你添煤,看見你這秋褲鬆緊帶壞了,家裏剛好有富餘的,正準備給你換一個呢。”豫梅拿著鬆緊帶示意著劉誌田。劉誌田站起身,撩起上身的深灰色毛衣,“嫂子,真是麻煩您了。”“大田,你看這麼緊行嗎?”豫梅彎著腰把鬆緊帶繞過過劉誌田的腰部。“行,”劉誌田有些不好意思地應著。“行,你先坐著再暖和暖和,我這一會兒就給你換好了。”豫梅用手指掐著鬆緊帶坐到春秋椅上。劉誌田坐在凳子上,手裏端著水,透著爐子裏那熊熊的火苗,看著豫梅拿起一個黑色的發卡子,把鬆緊帶一頭拴在上麵,順著褲腰把卡子塞進去,用手隔著褲腰把卡子嫻熟地向前推著,一會兒卡子就從另外一頭出來了。豫梅解開拴住的黑卡子,把鬆緊帶兩頭打了兩個死結,用手抻了抻褲腰,然後把秋褲疊好放在春秋椅的椅背上,“大田,擱這兒了,一會兒別忘了拿啊。”“嗯......,嗯,麻煩您了,嫂子。”劉誌田趕緊收回愣住的雙眼,下意識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我再給你倒一杯吧。”豫梅看著劉誌田端著個空杯子。劉誌田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窘迫,”不用了,嫂子,我這也暖和得差不多了,就不打攪您歇著了。”“還不知道你四哥什麼時候回來呢,”豫梅拎著暖壺給劉誌田的杯子滿上水。“四哥最近挺忙的啊......”劉誌田時不時地抬頭掃著電視裏的電視劇。“是啊,也不知道都瞎忙什麼呢?他們外邊兒的事兒我也不知道,你四哥他回來也沒怎麼提過。”豫梅看著電視劇裏那哭倒在貞節牌坊下的女主角,自己也有些失了神,“過去的女人命可真苦,你說那都時候兒是怎麼過得啊......”“這些都是電視劇編出來糊弄人的,”劉誌田看著入神的豫梅,“嫂子,我聽說這邊兒建開發區正準備從鎮上調人呢,我看四哥這麼能幹,肯定能過去,到時候您就跟著享福吧。”“嗨,在哪兒都是給公家幹活兒,都一樣,我也不圖你四哥升官發財,隻要家裏吃得上飯,夠兩個孩子上學念書就行了。”豫梅似乎也想起張玉海前一陣跟她嘮叨過這事,還叮囑她現在都還沒定下來,誰要是問起來一律都說不知道。“那可不一樣,我聽說開發區的工資可比現在高了不是一星半點兒呢。”劉誌田喝了一口水,“現在鎮中的老師們也都嚷嚷著想歸開發區管,畢竟這開發區也是在咱們楊樹鎮建的。”“這開發區真有這麼好?”豫梅半信半疑地看著劉誌田。“那可不,嫂子,您沒看新聞說嗎,人家南方早就開始搞了。我有個同學去了南海,就是上次給我打電話的那個,他說他是用手機給我打的,就是那種沒有電話線可以拿著隨便移動的電話......”劉誌田津津有味地跟豫梅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