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誰啊?” 張曉輝打開大門看著門口這個提著手提包的小夥子,小夥子卻不由分說推開他,徑直進了院裏。“欸......欸,誰讓你進來了!”張曉輝拉著小夥子手裏的手提包。躺在床上的豫梅聽著院子裏的狗叫和依稀的說話聲,拿開蓋在頭上的枕巾,頂著暈昏昏的腦袋,扶著牆走了出來。辦完張玉海的喪事,豫梅腦子裏緊繃的最後一根弦徹底斷了,倒在床上不知暈了幾天,覺得自己整個身子都被抽空了,麻木得沒有悲傷也沒有痛苦,還好劉誌田找來鎮中的梅蘭,給豫梅拿了藥,叮囑她要好好休息,現在什麼都沒有保重身體重要。“你找誰啊?”豫梅扶著院裏的天線杆子,可能是幾天都沒出屋了,眼前這光亮刺得她一陣陣頭暈目眩。“李強,你怎麼來了?”劉誌田穿過月亮門來到西院,豫梅躺在床上的這幾天,他對院裏的動靜特別敏感,這個遭受重創的家庭再有經不起任何打擊了。“我怎麼不能來了,”李強一臉沒好氣地說,“我現在沒吃沒喝、沒地方住了,不來這兒我去哪兒啊?”“你姐不是在鎮上有房子嗎?”劉誌田琢磨著李強估計又沒憋什麼好屁。“那是我姐在的時候,現在她跟我姐夫都被人害死了,沒人管我吃管我喝了,難道你們讓我喝西北風嗎?”李強毫不示弱地衝著劉誌田和豫梅嚷嚷著。“可你這過來,我們家現在也沒地兒啊......”豫梅有氣無力地說著,她想這個孩子確實可憐,從小跟著他姐長大,現在他姐也走了,就剩他一個人孤零零的,也是沒法過了。“你們家不是有這麼多房呢嗎?”李強來回指著眼前那一排紅磚藍瓦的平房。“可這都沒有空屋兒了......”豫梅為難地看著李強,她們家雖然兩個院子,可房子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劉誌田搬來以後就徹底填滿了。“嫂子,要不讓他跟我那屋兒住吧,那屋炕也大,我們倆人住沒問題。”劉誌田看李強這把牢底坐穿的架勢,要不趕快穩住他,說不定一會兒還會鬧出什麼妖蛾子。“那......,那麻煩你了,大田。”豫梅心懷感激地看著劉誌田,她知道這幾天劉誌田沒少幫忙,除了找梅蘭給她看病,還一直照顧著兩個孩子的生活,劉誌田跟他們不沾親不帶故的,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不容易了。“走吧,強子,我帶你過去。”劉誌田伸手接過李強的手提包,拉著一臉憤恨的李強。“行,那你們先過去,我去給他找一床被褥。”豫梅拖著輕飄飄的身子回了裏屋,拉開大衣櫃把入冬給張曉輝新作的被褥拿了出來。曉輝的被褥一直沒換過,本來準備拆了洗洗,可被他尿得已經不成樣子,張玉海也說給孩子做一床新的吧,現在家裏的日子又不像以前那樣緊巴。“強子,你這是鬧得哪一出啊。”劉誌田把李強的手提包放到後牆櫃上,“那天,王書記不是都跟你解釋清楚了嗎,這個事情並不都是張玉海的錯兒,雙方都有責任。”劉誌田給李強倒杯水讓他坐下。“我姐不是那樣兒的人,我才不信他的話呢!”李強沒有接劉誌田的水杯,就站在門口憤怒地掃視著屋裏的一切。“就算你不信王書記的話,可開槍殺了她的是你姐夫啊。如果你姐真的是無辜的,那他為什麼開槍呢,他是派出所的副所長,難道他也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嗎?”劉誌田反駁著失去理智的李強。李強姐姐的離開確實給他很大的打擊,這或許是他世上唯一的親人,雖然他已經十八歲了,可畢竟還在學校裏讀書,一直活在姐姐寵溺的懷抱裏。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徹底打碎了他對美好的憧憬,如果再激起他心底那深藏的叛逆與反抗,結果恐怕不堪設想,但劉誌田依然選擇讓他接受現實,隻有這樣他才能掀開壓在心頭的那塊大石頭,待它結痂,哪怕會留下一道終身無法消失的疤痕,也比被壓得一輩子喘不過氣來強得多。“他們都是那個混蛋害的。”李強根本就不相信他們所說的情況,那天王書記帶他來到派出所,把最後的調查情況詳詳細細地跟他說了,他姐夫在部隊執行任務時傷到了要害部位,已不能過正常的夫妻生活,部隊給立了三等功後同意他的要求,轉業到楊樹鎮派出所。鎮上給他安排了副所長的位置,同時他姐姐也隨軍安排了鎮政府的檔案圖書管理工作,正好兒張玉海平時愛看書,兩個人就熟悉起來。李強的姐夫把身體的一腔苦惱都發泄到工作上,經常加班辦案,李強姐姐獨守空房又無人撫慰自然心裏委屈,整日悶悶不樂,在鎮上中午的一次聚餐後,就多喝了兩杯,是張玉海把她送回家的,至此兩個人就開始了這段危險的地下關係。不過,至於他姐夫是怎麼在鎮政府把張玉海跟他姐抓個正著的,公安說他們現在還沒查到具體的線索,不過人確實是他姐夫殺的,然後自己開槍自殺了。“大田,我把被褥找好了,”豫梅抱著那床嶄新的被褥掀開門簾,正撞上站在門口瞪著劉誌田的李強,“那兒有凳子,你們坐下聊吧,”豫梅繞開李強把被褥放到了炕上,順手摸了一下炕頭的溫度,“這炕還有點兒涼,晚上我再給你們燒燒。”“不用了,嫂子,晚上我們自己燒就行了,您趕緊回去歇著吧。”劉誌田看著虛弱的豫梅,這個瘦弱的女人經過這場大雪,越發的弱不禁風,整個人就像院裏堆著的那個雪人,已經完全沒有之前飽滿的精神,隻剩下滿臉憔悴,形銷骨立。“這不是那個混蛋的吧!”李強掃了一眼炕上的被褥。“啊......?!”豫梅怔住了,“這是......,這是今年新給曉輝做的,還沒蓋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