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大夫,你過年真不回去了啊?”豫梅一邊包著餃子一邊問著擀著餃子皮的梅蘭。“嫂子,我這在您這兒過年不是挺好的,您這是嫌棄我啊?”梅蘭把擀好的餃子皮推到豫梅邊上。“你能過來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哪敢嫌棄你啊。隻不過,你這常年不回家,家裏人得多想你啊。”豫梅心想就是家再遠,過年還是應該回去,過年不就圖個一家人團圓嗎。“嫂子,我不是跟您說了嗎,我家裏已經沒什麼親戚了,回去啊也是一個人,更冷清,還不如跟您在這熱鬧呢。我有好多年沒這麼熱鬧的過年了。”梅蘭看著守在電視旁打著撲克的三個孩子。“梅大夫,你要是願意啊,在這裏待過正月都行。”豫梅沒想到平時大大咧咧的梅蘭命竟如此不濟。梅蘭生在那個動亂年代的末期,從小就沒見過爸爸媽媽,跟著姥姥在省城長大。就在她上高中的時候,姥姥瞞著她的肝癌到了晚期,終沒能等到她長大成人,這也是梅蘭為什麼立誌行醫的初衷。梅蘭在省城醫學院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還沒畢業就在省城中心醫院實習,中心醫院說等她一畢業就直接把她分配過來。可就在她值夜班的一個晚上,一個孕婦捂著肚子敲開了急診室的門,說什麼都讓她保住孩子。梅蘭看著這忍著巨痛的孕婦,鮮血已經染紅了下身,二話沒說就給她做了手術,可她萬萬沒想到這大人沒保住孩子剛出來身子也涼了,更讓她沒想到的是家屬知道消息後大鬧醫院,說什麼都要醫院陪他們大人跟孩子的性命,醫院隻好結束了梅蘭的實習。梅蘭的事情在省城的醫院裏傳得沸沸揚揚,大家都知道有個醫學院的女學生擅自做手術一屍兩命,等到畢業,一直沒有單位願意接收她。就在梅蘭垂頭喪氣時,她們班的班長把她介紹到了楊樹鎮。王書記和王校長一看到梅蘭就非常滿意,尤其是王書記,說怎麼都沒想到他們楊樹鎮能招來省城醫學院的金鳳凰,隻不過現在鎮衛生所已經冗員,隻能先委屈她一下到鎮中做校醫。不過王書記也說,現在正在建設開發區,到時候肯定配套建醫院的,那時候一定把她調過去做主力。“曉輝,趕緊出去放掛炮仗,咱們開始下餃子了。”豫梅收拾著圓桌上的麵盆,讓梅蘭把包好的餃子端到外屋地。“媽,今年三十兒的餃子怎麼是肉餡的啊?”張曉芸蘸著碗裏的臘八醋,嚼著嘴裏的豬肉白菜餡餃子。“今年不是梅大夫跟你李強哥在咱家嗎,咱們改善一下。”豫梅想著前幾天他問過李強,李強說他一直吃肉餡的,不想吃素餡的。“嫂子,這有什麼講究嗎?”梅蘭一臉疑惑地看著豫梅。“沒什麼,吃什麼餡的都一樣,以前家裏條件不好,沒那麼多肉,所以就吃素餡的,一直就這麼吃下來了。”豫梅若無其事地跟梅蘭解釋著。“那為啥以前我說想吃肉餡的,您總不讓吃呢,還說什麼這餡兒不能隨便換,要是換了明年肯定會出大事兒的,看來都是糊弄人的!”張曉輝氣嘟嘟地看著豫梅,心想肯定是李強說想吃肉餡的,憑什麼他想吃什麼餡的就包什麼餡的。“曉輝,大過年的,不許瞎說!”豫梅瞪了一眼張曉輝。“這該出的事兒不是都出完了嗎,還能有什麼事兒。”李強嚼著嘴裏的餃子嘟囔著,心想這餃子還真香,比她姐包得都好吃。“李強,吃飯還堵不上你的嘴啊!”梅蘭瞟了一眼往碗裏夾著餃子的李強。“算了,梅大夫,”豫梅用胳膊碰了碰身邊的梅蘭,心想就讓李強說兩句吧。自從買了新衣服以後,他就一直沒鬧什麼事,消消停停地坐在春秋椅上看電視,對她們的譏言諷語也少了許多,豫梅已經很知足了。外麵的炮仗聲此起彼伏,擾得躺在床上的豫梅和梅蘭一直沒睡著。是啊,這炮仗聲是一家團聚幸福的歡呼,而床上的兩個女人都失去了生命中重要的親人,每逢佳節倍思親,兩個女人試圖閉上那睜著的雙眼,穿過這黑暗的壓抑,去尋找曾經屬於她們的光明與呼喊。“欸,嫂子,你覺得大田怎麼樣啊?”梅蘭率先打破了沉寂。“大田確實是個好人,這段時間幫了我們不少忙。”豫梅眼前浮現著大田那奮不顧身保護她們的身影。“就是,真是便宜王美麗這個小丫頭片子了。”梅蘭帶著一絲可惜的語氣。“梅大夫,王老師人挺好的,平常老給孩子們帶好吃的。那時候李強住院,她可沒少幫忙呢。”豫梅覺得跟王美麗非親非故的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難得了。“哎......,嫂子,那都是表麵上裝的,她這個人心眼兒可小了,嫉妒心可強了。”梅蘭一邊歎著氣一邊看著天花板,“大田被她看得可緊了,但凡跟哪個女的有點兒接觸,她都查個底兒掉。不過有時候看她那吃醋冒煙兒的勁兒也挺可笑的。他們兩個要是結了婚,可有大田受的了。你說是不是啊,嫂子?”“嗯......”豫梅聽著梅蘭的話想著她平時撞見兩個人的爭吵,心裏還真替劉誌田捏把汗。“嫂子,你這是心疼了吧?”梅蘭趴起身子,一臉壞笑地看著發愣的豫梅。“梅大夫,你也拿我開涮。”豫梅的臉不知不覺地紅了,好在有這黑暗給擋著。“不過嫂子,要換做是我,看著一個對我這麼上心的男人,早就跟他好了,管他別人怎麼說,現在都什麼社會了。”梅蘭躺下身子。“那你咋不跟他好呢?”豫梅心想劉誌田是個好人,有很好的前途,跟王美麗也很般配,她可不能害了他,再說大田幫她們就是看著她們可憐罷了。“切,就算他對我好,我也不會跟這種怕媳婦兒的男人,我得找一個能夠征服我的男人,那才是真正的大老爺們兒。”梅蘭一臉憧憬地望著天花板,那個男人似乎已經衝破黑暗來到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