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梅從王校長辦公室出來,腦袋上烈日耀眼,心裏頭卻涼似冰水。王校長跟她說,食堂殺人事件把鎮中弄得滿城風雨,這個事現在還沒調查清楚,先讓她在家休息一段時間,回避一下,也省得她在學校承受那些風言風語的壓力。“嫂子,王校長怎麼說?”梅蘭看著豫梅垂頭喪氣地走過來。“沒事兒,梅大夫,王校長說先讓我在家歇一段時間。”豫梅心灰意冷地說著。“哦,”梅蘭語重心長地看著豫梅,“嫂子,我看你這兩天精神也不太好,在家歇幾天也好,把身體養好了工作起來更有精神。”“是啊,”豫梅默默地看著遠方,“剛好兒過幾天大田他們要搬家,我回去幫他們收拾收拾。”“嫂子,您就好好兒在家歇著吧,他們的活兒讓他們自個兒幹!”梅蘭安慰著豫梅。“沒事兒,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豫梅告別了梅蘭,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回了家。打開大門,豫梅打量著眼前緊閉的門窗,自從到鎮中食堂上班之後,她有日子沒仔細端詳過這個家了。不知什麼時候院裏空地的雜草已悄麼聲地鑽了出來,身後那筆挺的大青楊好像也有了那麼點綠意,看來春天真的要來了,可她的好日子還沒等到那和風煦日的春天似乎就直接又回到了那寒風刺骨的冬天。看著天氣不錯,豫梅準備給大夥兒好好洗洗衣服。她拿出外屋地的大鋁盆,沏好洗衣粉,把她和兩個孩子這幾天的髒衣服都泡了進去。豫梅一邊搓著手裏的衣服,一邊想起公公婆婆前些日子跟她說的話,經過這幾天在鎮中的遭遇,她覺得一個女人在外麵真是不容易,要靠自己撐起這個家更不容易。可家裏的錢是越花越少,光靠種地一年也剩不了幾個錢,如果鎮中回不去了,她必須得再出去找個活兒幹,她必須得把兩個孩子拉扯成人。想到兩個孩子以後的生活,豫梅心中又燃起了希望,麻利地把整盆的衣服投得幹幹淨淨。晾好衣服,豫梅拿起掃帚把院子裏的晾台掃了一遍,前幾天的大風吹得整個晾台布滿了枯枝敗葉。來到東院,豫梅發現外屋地的門沒關,推門進去準備趁著天氣好把窗戶打開,給裏屋透透氣。豫梅掀開門簾進了裏屋,一股說不出來的氣味朝她撲來,她知道這是大老爺們兒身上獨有的味道。不要說劉誌田是個年輕力壯的大老爺們兒,就是李強也算得上是個半大小夥子了,這種味道就是他們身上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豫梅把簾子搭在門上,脫了鞋上炕把窗子一一推開。看著滿炕淩亂的被褥和隨意堆放在角落的衣服,豫梅彎下身子習慣性地收拾著。抱著那夾雜著男人體味和微微潮味的被褥,豫梅來到院裏的晾衣繩上,把兩套被褥平平整整地攤開,兩隻手有節奏地敲打著,讓那自然清新的陽光帶走這棉絮裏沉澱多日的雜味。當摸到被褥上那已經幹得發黃發硬的汙漬時,豫梅不好意思地將手慢慢移開,兩個小夥子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紀,這樣的事情在所難免。晾好衣服,豫梅把剛收拾出來的髒衣服又泡到大鋁盆裏,把兩個男人的內衣單獨泡在一個小盆子裏。豫梅坐在馬紮上,麻利地給搓衣板上的運動服打著胰子,看著那潔白細密的泡沫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她又回想起劉誌田剛來的樣子。那個時候夏天的悶熱剛剛過去,天漸漸高了起來,透亮了起來,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時節。劉誌田剛搬進來就在這自來水邊上光著膀子擦著身子,那陽光跟今天一樣,照得劉誌田那壯實的身體閃閃發亮,晃得豫梅心裏撲通撲通直跳,都不敢用眼睛直視。“嫂子,我自個兒洗吧。”劉誌田看著豫梅在東院的晾台上給他和李強洗著衣服,趕緊蹲下身子,按住豫梅手裏搓著的衣服。豫梅沒有回應,依然直愣愣地盯著手裏的衣服,聽到劉誌田的聲音,她以為這聲音還是來自那美好的回憶裏。“嫂子,您怎麼了?”劉誌田抬起一隻手在豫梅的眼前晃悠著。“啊,大田!”見著眼前明媚的陽光被掠走,豫梅徹底回過神來,驚訝地望著劉誌田。“嫂子,您沒事兒吧。”劉誌田剛在鎮中聽梅蘭說了豫梅的事,心裏還是有些擔心,正好兒上午沒課,就找個借口回來了。“沒事兒,沒事兒,”豫梅急忙掩蓋住自己剛才的沉思,“大田,你怎麼回來了?”“正好兒上午沒課,我尋思著回來再收拾收拾東西。”劉誌田盯著憂心忡忡的豫梅,心想她多半還在擔心學校的事情。“我看天氣好,就給你們打開窗戶通通風。”看著在眼前盯著自己的劉誌田,豫梅趕緊岔開話題。“麻煩您了,嫂子,”劉誌田抬頭看著敞開的窗戶和晾衣繩上的被褥,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動。“嫂子,這衣服我自己洗吧。”劉誌田試圖奪過豫梅手下的衣服。“沒事兒,你去收拾別的東西吧。”豫梅接著在搓衣板上搓著衣服。“嫂子,我來吧。”不知不覺的,劉誌田的手按在了豫梅的手上,兩個人就這麼手按著手望著對方。“大田,要不你去洗那盆吧。”豫梅趕緊低下頭躲開劉誌田的眼神,抽出手指著邊上的小盆。“行,”劉誌田也不知自己剛才怎麼就愣了神,趕緊抬起手,拿著馬紮坐在豫梅邊上。“大田,李強他姐那邊都收拾好了吧。”豫梅感覺劉誌田已經坐下。“嫂子,那邊挺好的,您放心吧。等我們搬過去弄好了,讓您過去看看。”劉誌田拿起盆裏的內衣在手裏搓著。“弄好了就行,我就不去打攪你們了。”豫梅故作輕鬆地說著。“嫂子,我在您家住了這麼長時間,您都沒嫌棄,您過去一趟怎麼能叫打攪呢?”劉誌田抬起頭看著豫梅。“大田,是我們沒少給你們添麻煩。”豫梅默默地說著。“嫂子,您待我們像一家人,那些都是我們應該做的。以後有什麼事兒,您一定得告訴我們啊。”劉誌田想著這半年豫梅從沒把他當過外人,幫他燒炕、燒水、洗衣服,隻要他在家,基本都到豫梅那屋一塊吃,從來沒開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