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您看您能幫著去鎮上問問嗎？”豫梅一大早又來到張玉河家裏。禮拜一李強體檢回來後當兵的事就一直沒回信，豫梅看著李強在家裏開始坐立不安，心裏很是著急。而且她聽說村裏老周家那個吊兒郎當的孩子被選上了，好幾個比他優秀的小夥子都被退了回來，現在村裏議論紛紛，豫梅心裏也覺得蹊蹺，生怕李強當兵的事兒出什麼岔子。“他四嬸，這當兵可不是考學，夠了分數線就能上，鎮上就這麼幾個名額，得優中選優啊。”張玉河坐在桌子旁吹著杯裏的茶水。“可李強的條件挺好的，比老周家的那孩子要強得多啊。”豫梅認真地看著張玉河。“他四嬸，這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啊。再說了，人家周家老三在市局上班，李強他家呢，他姐夫要活著還行，大小是個派出所的副所長，還能說上點兒話。”張玉河吸了一口茶水，吐著嘴裏的茶葉梗。“哦，對了，二哥，李強他姐夫以前不也是部隊上的嗎，保不齊跟招兵的他們都認識呢。”豫梅好像突然被張玉河一語點醒，帶著一絲興奮跟張玉河說著。“哎，我說他四嬸啊，這部隊天南海北大了去了，光人數就好幾百萬呢，比咱們整個市的人都多。你看咱們楊樹鎮就這麼大點兒地方，這不認識的人還多了去呢，你想想那麼大的部隊，怎麼可能都認識呢。”張玉河無奈地看著天真的豫梅，心想這女人真是頭發長見識短啊。“再說了，就是認識，他姐夫現在也不在了，這人走了，茶還不就涼了。”張玉河蓋上茶杯的杯蓋掃了一眼直愣愣的豫梅。“二哥，要不您抽空兒先到鎮上給他打聽打聽，到時候兒咱們再想辦法。”豫梅聽著張玉河的話在理，自己現在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隻能先央求張玉河去探探實情。“他四嬸，不是我說你，這大老爺們兒的事兒咱們老娘們兒還是別摻和了，他們外麵兒的事兒咱們也不清楚。這外麵兒求人辦事哪有那麼容易的，你就說我那娘家侄子轉個初中就托了多少人，光請客吃飯就花了不少錢，更甭提那個了。”二嫂子把豫梅送到門口，一邊跟豫梅嘮叨著一邊用手形象地比劃著。“再說了，那臭小子又不是咱們老張家的孩子，你何必給他操這個心呢。我聽說那臭小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平時也沒少打架鬧事兒！”二嫂子語重心長地看著豫梅。“二嫂子，別送了，您回去吧，麻煩您和二哥了。”豫梅離開張玉河家，心事重重地走回了家。“嫂子，您這大清早幹嘛去了？”劉誌田推著洋車撞見沒精打采的豫梅。“哦。我去了趟他二大爺家，”豫梅失落地看了一眼劉誌田。“嫂子，您是為李強當兵的事兒吧？”這陣子李強的表現劉誌田也是看在眼裏的。這小子頭幾天就跟打了雞血似的，人模狗樣的，這幾天又像泄了氣的皮球，一天不如一天。這不太陽都升得老高了，還躺在炕上不起來呢。“嗯，”豫梅低低地應了劉誌田一聲，“欸，大田，王校長不是跟王書記關係挺好的嗎，要不你托美麗再給李強去問問？”豫梅突然又打起了精神。“嫂子，李強這事兒您別太往心裏去，這能去咱就去，不能去咱不是還有別的出路嗎。”李強這事劉誌田前幾天就跟王美麗提過，他也想盡快把這個地雷從豫梅家裏請走。王美麗也問過了王校長，說今年的關係戶比往年都多，連條件艱苦的偏遠地區都很搶手，有人的關係都托到市裏了，王書記和部隊招兵的同誌現在也很為難。“沒事兒，大田，你就跟美麗說，隻要能讓李強去當兵，這該請客就請客，該花錢就花錢，這錢我給李強出。”想起二嫂子剛才的話，豫梅堅定地看著劉誌田，恨不得用手拍著自己的胸脯起誓。“嫂子，您想哪兒去了，人家招兵可是按正規手續辦的，可不是花錢請客就能辦的。人家要是覺得你不合格，你再怎麼花錢也是沒用的。”劉誌田安撫著豫梅激動的情緒，雖然他知道這裏麵有貓膩，可他不能這麼直白直接地跟豫梅說，尤其是看著豫梅這砸鍋賣鐵的架勢，他可不想豫梅為了李強這點事做出無謂的犧牲。“是嗎？那你說李強哪兒不合格了，他們倒是給個回信兒啊？”聽著劉誌田的話，豫梅高昂的情緒又被打了回來，又百般無奈又焦急地問著劉誌田。“嫂子，您別著急，回信兒會有的，您跟李強先在家裏慢慢兒等幾天。”劉誌田心裏沒底故作平靜地看著豫梅，也許隨著時間很多事情都會漸漸淡去，就像張玉海的死給這個家帶來的打擊與傷痛，正隨著這徐來的暖風和盎然的綠意慢慢褪去——豫梅開始張羅自己的煎餅攤，張曉芸和張曉輝兩個孩子又活蹦亂跳起來，村裏的風言風語似乎也換了一個頻道，再也不那麼尖銳地關注這個破碎的家庭。劉誌田忽然抬頭發現大青楊已經抽出了嫩綠的葉芽，他想過不了多久大青楊便會枝繁葉茂，又開始庇護這個孱弱的小院子了。“那再等等吧......”豫梅有些失落地看著劉誌田遠去的背影，自顧自地小聲嘟囔著，心裏盤算著新的算盤。關好大門後，豫梅急急忙忙來到裏屋，翻騰出存折。看著上麵為數不多的數字，想著李強心裏就這麼點兒希望，豫梅狠了狠心，緊攥著存折去了鎮儲蓄所，又取出了兩千塊錢。傍黑，豫梅揣著裝滿票子的信封，趁著沒人悄麼聲地來到張玉河家，當著二嫂子的麵把信封交給了張玉河，跟張玉河說不管怎樣都要幫幫李強，如果錢不夠她們再去給李強湊，一定要想辦法讓李強去當兵，完成他現在唯一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