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梅把梅蘭的情況跟於海軍說了個大概，看著於海軍並沒產生什麼反感，心裏踏實了不少，她覺得於海軍和梅蘭一個郎才一個女貌，在一起是很般配的。“海軍，梅蘭的事情你考慮一下吧，那我先回去了。”豫梅起身跟於海軍告別，走到窗台邊推起洋車準備離開。“豫梅，你這車胎虧氣了吧？”於海軍看著豫梅癟塌塌的後車帶，“你先等會兒，我進屋給你找一下氣管子。”“豫梅，你這車帶恐怕是紮了，”於海軍使勁兒給後車帶打了幾下氣，一直不見車胎鼓起來。“沒事兒，海軍，我推回去吧，反正也不遠。”豫梅推著車把，讓於海軍把氣管子收好。“豫梅，前些日子收拾房子的時候，我見著家裏還有補車的家夥事兒，你要是不著急，我給你補好了再回去吧......”於海軍拉住豫梅的後車架，豫梅停下了腳步。於海軍從裏屋的抽屜裏找出補車的改錐、扳子、膠水等，把豫梅的洋車倒過來，立在晾台上，熟練地把車帶撬開，車胎拽出來，用氣管子給車胎打滿氣，放到邊上乘著涼水的臉盆裏一點一點尋找著被紮的位置，看著水裏冒出密密麻麻的小氣泡，於海軍趕緊記下冒泡的位置，繼續在水裏摸索著，看是否還有下一個漏氣的部位。豫梅坐在馬紮上看著於海軍專心致誌地修補著車胎，心裏漾出了一股暖意。那年春天，也是吹著這樣的暖風，豫梅第一次來到楊樹村北口這片荒涼的野地，於海軍說要她見識一下真正的世外桃源，她滿心好奇地跟著三個男人來到了於海軍家的老房子。雖說桃花爛漫的時節已過，隻有路邊雜草叢中冒出的淡黃淡紫的野花，可豫梅覺得於海軍家確實遠離那喧囂的運動和人群，盡管有些孤零但甚是寧靜恬淡。於海軍從屋裏拎出八仙桌，豫梅和三個男人圍桌而坐，喝著於海軍家裏存放的茉莉花茶，透著茉莉花優雅恬靜的清香，乘著溫柔旖旎的春風，暢談著生活、理想和未來。那時候他們畢竟才十幾歲，也就剛剛成年，對於今後的日子總是充滿無憂無慮的幻想，趙三兒甚至還有些幼稚地說要娶一個像豫梅那樣漂亮的媳婦，張玉海和於海軍把他狠狠地挖苦了一頓，說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白日做夢，弄得豫梅不好意思地笑得前仰後合。“豫梅，你幫我把那邊的手巾拿過來，”於海軍捏著手裏的車胎，抬起頭看著愣神的豫梅。“啊......”豫梅回過神，急忙起身到晾衣繩上抻下手巾遞給於海軍，“海軍，麻煩你了。”“沒事兒，”於海軍笑嗬嗬地接過豫梅手裏的手巾，“咱倆......”說到一半又把話咽了回去，他確實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不知道是否該回憶倆人當年的往事。這段時間他看得出來豫梅是在故意躲他，他知道豫梅心裏肯定還在悔恨當年那件事，其實他一點兒都沒怪過豫梅，怪就怪他為什麼不能早一點兒回來，如果他能早點兒回來，豫梅就不會受今天這麼多委屈，不至於生活得這麼艱辛。“海軍，梅大夫確實是個好人，你真的可以考慮一下，雖然你們兩個年紀差的稍微有點多，可梅大夫是讀過書的，思想還是很開明的。”豫梅岔開了話題，她知道當年是她沒有信守承諾等於海軍回來，就嫁給了張玉海。那天也是在這溫情熠熠的晾台上，她靠在於海軍的大腿上，曬著暖暖的陽光，於海軍用手輕輕撫摸著她梳理得整整齊齊的發髻，跟她保證仗一打完就回來，和她在這世外桃源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她也跟於海軍保證說她一定會等他勝利的捷報，等他回來，跟他在這裏生兒育女。“啊，”於海軍一邊用手巾擦著濕漉漉的車胎一邊悶著頭應了一聲，在車胎被紮的部位抹了足夠的膠水，用手指試了試膠水的粘性，感覺還可以，把邊上剪好的廢車胎貼了上去，兩隻手用力來回擠壓按摩著，讓膠水把兩塊布滿歲月痕跡互相慰藉的橡膠車胎粘得結結實實、牢牢靠靠，永遠不要再分開。“豫梅，那你就準備這麼跟曉芸過一輩子？”於海軍把粘好的車胎放到邊上晾一晾，在盆裏洗了一下汙濁的雙手。“是啊，我現在就指望著曉芸能夠好好讀書，到時候找個好男人生活得幸幸福福就夠了。”豫梅有些落寞地看著遠方，她又想起了曉輝，她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曉輝，作為一個母親沒有照顧好自己的孩子，是最大的失職，如果找不到曉輝她死也不會瞑目的，現在就算老天爺折她的壽她也願意曉輝安安全全健健康康地回來。“那你呢？”於海軍蹲到豫梅身邊，盯著眺望遠方的豫梅。“我......”說到自己，豫梅變得吞吞吐吐，她真不知道自己以後會是什麼樣子，也許老天會懲罰她孤老終生來贖罪吧。“豫梅，其實......”於海軍望著豫梅憔悴的臉頰，突然抓住豫梅枯枝般瘦弱的小手，這雙手雖然表麵上已經變得讓他感覺到陌生，但這手裏的溫度與情感他覺得沒有一絲改變。“喲，海軍回來了！”一個蒼勁的聲音讓於海軍趕緊鬆開手，被驚嚇到的豫梅也急忙正襟危坐。“大爺，您過來了。”於海軍起身笑嗬嗬地迎接著晃悠過來的老周頭，真沒想到這老家夥身體還這麼硬朗。“海軍啊，聽說你小子在外麵發達了。”老周頭吐著嘴裏的煙圈，伸出手拍了拍於海軍硬挺的肩膀。“大爺，看您說的，我就是在外麵混口飯吃，這不混不下去了又回來了。”於海軍依然笑嗬嗬地看著老周頭，心想這老家夥消息倒靈通得很。“喲，豫梅也在呢。”老周頭眯縫著眼盯著於海軍身後的豫梅，心想他這趟可真沒白來。“大爺，我這剛過來給玉海燒點紙。”豫梅緊張地解釋著，生怕老周頭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