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疤兒猛的醒來,渾身冷汗淋漓,他聽到自己像風箱一樣的喘氣聲,忽然感覺喉嚨很幹,呼吸的時候好像有刀子在上麵割。
小疤兒這副摸樣顯然嚇到了他旁邊的少女。這少女十一二歲年紀,梳著雙掛髻,穿著素雅的翠綠衫裙,手裏拿著一支柳條兒,水汪汪的大眼睛裏透著些許驚慌,俏生生的立在小疤兒床邊,一副不知所措的摸樣。
“水……給……我水……”小疤兒咽了一口唾沫,艱難的從嗓子裏擠出這幾個字。
少女趕緊摘下牆上掛著的一個大葫蘆瓢,從門口水缸裏舀了滿滿的水,匆匆跑回來遞給小疤兒。
小疤兒覺得嘴裏像吃了黃連一樣,又苦又幹,費力的坐起身子,接過大瓢就迫不及待的喝了起來,不過,水到了喉嚨卻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一般根本咽不下去。
“咳……咳……噗……”一口水被小疤兒全部噴了出來,嗆的一陣猛咳。
少女急道:“慢點兒,慢點兒,先潤潤嗓子再喝。”
小疤兒擦了擦嘴,耐著性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含著水往下咽,過了好半晌,小疤兒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仰頭長長的吐了口氣。
“小……小疤哥,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的,我以後再也不拿柳條兒撓你鼻子了。”少女低著頭,小聲的囁嚅道。
小疤兒用力晃了晃腦袋,感覺裏麵像被人塞了一團漿糊,又稠又重,半天轉不起來,對少女的話全然一副有聽沒有懂的樣子。
少女見小疤兒沒理會自己,不安的用手指一圈圈的纏著柳條兒,就如一個不小心打碎了瓦罐等待大人訓斥的小孩子。
待到小疤兒回了神,看到少女局促的模樣,不禁有些好笑,心想少女多半是誤會了,“嘿”了一聲道:“小懌,少在那臭美了,你疤子哥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你這點阿貓阿狗的伎倆我還沒放在眼裏,我剛剛是被一個怪夢給魘到了而已。”
被喚作小懌的少女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重新開心起來,噗嗤一笑,好奇的道:“很嚇人的夢麼?可是夢到了大青蟲?”
小疤兒想把夢中的情景說出來嚇一嚇小懌,卻發現這夢太過荒誕離奇,一時竟不知從哪說起。小疤兒張著嘴一陣語塞,不免有些尷尬,轉念一想自己被一個夢嚇成這樣,說出去豈不大大有損自己的威風?於是趕緊改口道:“哈,你疤子哥隨便做個夢,就能把人嚇個半死,你說厲不厲害?”
小懌說不出這到底厲不厲害,卻看到小疤兒露出了平日裏吹大牛的神氣,便聰明的不接這個話茬,咯咯笑道:“你少吹大氣哩,對了,是十娘喚我來的,十娘讓你今個晚上去她那裏吃飯,十娘說給你備了棗糕和葡萄釀。”說完,小懌一臉羨慕的看著小疤兒,撅著小嘴兒酸酸的補了一句:“十娘對你可真個好!”
小疤兒得意的道:“這還用說,我六歲就跟著十娘了,那時候小懌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吃奶呢,十娘拿我當親兒子的,怎麼樣,要不要嫁給我?嫁給我你就是十娘的親閨女了,有吃不完的棗糕和葡萄釀哦。”
小懌啐了小疤兒一口,偷偷咽了下口水,紅著臉道:“誰會為了那點兒吃食就嫁……”
小疤兒一臉壞笑的接口道:“嫁什麼?”
小懌不依道:“小疤哥最壞了,口花花,壞娃娃!”
小疤兒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道:“原來我這麼壞呀,我都不知道,本來我還想送你一根玉蝶簪子來著,看來,唉……”
小懌眼睛一亮,將信將疑的道:“你騙人,你買不起的。”
小疤兒捋了一下頭發,擺出一個自認為最帥氣的姿勢,驕傲的道:“哈,我沒說過麼?我上周漲了例錢的,一兩七錢!”
小懌眨了眨大眼睛,扭捏的道:“小疤哥哥,你看我給你繡塊絹子好不好?你中意什麼圖案,小黃鴨還是大金鯉?”
小疤兒哈哈大笑,道:“你個狡猾的小妮子,現在知道討好我了?好吧,下午我要去東市采買,就順便去蘭珍堂幫你選一個。”說罷,小疤兒伸手在小懌的瓊鼻上捏了一把。
小懌“呀”的一聲打掉小疤兒作怪的手,衝小疤兒做了個可愛的鬼臉,道:“人家大柱哥都快到馬場哩,小懶豬卻還在賴床,羞不羞,不和你說了,我要跟苑苑姐去東廂伺候五小姐了。”說完,小懌蹦蹦跳跳的出了門,歡快的像一隻小鹿。
小疤兒看了看窗外的日頭,覺得自己確實該起來了,再晚點恐怕逃不過桑叔那一根牛筋黑鞭了。小疤兒起身下地,覺得身上黏黏的甚為難受,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脫了個精光爬進了門口的水缸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