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閔如水還賴在沙發上不肯回房間睡覺。坐在對麵沙發上的聞人瀾看著撒賴的閔如水,一臉的無奈加上寵溺。
“水水,現在真的已經很晚了,都晚上十一點多了,都快要到淩晨了,”聞人瀾看了看自己左手腕處的手表,試圖和閔如水講講道理溝通溝通一下,卻注定是會以失敗而告終的,“你現在還不去睡覺的話,明天早上是起不來的,起不來的話呢,就會看不到可愛的圓滾滾的喜歡賣萌的熊貓了。你確定你真的不打算睡覺了嗎?”聞人瀾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表示深深的懷疑,“隻怕到時候你會不高興了。所以,我的結論是,你現在需要馬上回去睡覺……”
這時候的閔如水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背靠在沙發上,雙手環抱著繡滿阿狸的紅白色相間的抱枕,微微低著頭,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在燈光下顯得尤為誘人,聲音也有些懨懨的,“就算我現在去睡覺了,也是睡不著的……”
聞人瀾一聽,咦,這裏麵好像有些不對勁啊。於是,淡定地坐了下來,目光炯炯地看向對麵坐著的閔如水,一語切中要害直達心髒,“晚上你有失眠的情況?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多久的時間了?”
誰知道這個時候,閔如水忽然搖了搖頭,像是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漏了嘴一般,“沒什麼,你聽錯了。”
“水水,其實就算是你不說,我也是打算找個時間和你說說這個情況的,”在這個時候,聞人瀾站起身來,提步走到對麵的沙發邊上,坐在了閔如水的旁邊,一把握住閔如水的右手,拉住了此時想要試圖蒙混過關準備撤人的閔如水,“你要好好告訴我,你現在失眠的情況已經有多麼嚴重了。你不說的話,明天我們也就不去看熊貓了,反正你也沒有打算休息的……”
好吧,會抓住別人軟肋的聞人瀾先生,你這次又贏了,好不好?!想到這裏,閔如水忍不住氣結,“我說還不行麼?”
失眠到底有多麼嚴重了呢?嗬嗬,不過是一閉上眼睛腦海裏就會浮現自己母親去世的那一天的畫麵。還剩下一口氣的母親,任憑自己怎麼去呼喊,都已經睜不開眼睛了,半閉的眼睛裏卻還留下了串串的淚珠,那一口氣,硬生生的撐了半個多小時,卻無論自己怎麼去呼喊,再也不會再睜開雙眼,開口應答自己了。後來,哪怕已經沒有呼吸了,雙眼卻還不肯閉起來。然後,還會讓自己的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先前自己的各種劣跡斑斑,年少任性,不理會母親的各種不易,還隻要母親一句話沒有如意,便以不說話來冷戰。還時常覺得自己的母親說什麼都很無知加無聊,心裏的各種煩躁不滿等等。
於是,各種自責內疚塞滿了自己的整個心房,就像是不會遊泳的人被拋下了深海一般,似乎想要抓住一些什麼來自救,可是,卻什麼也沒有握在手裏,自己的手掌之中全部都是水跡,完全握不住。於是,在深海裏浮浮沉沉,呼吸逐漸困難起來,甚至還有那麼一瞬間,感覺自己就要被溺死在這深海之中了。於是,睜開雙眼,然後,怎麼也睡不著了。
不僅僅是晚上休息的時候會出現這樣的情況,而是,不管什麼時候,隻要自己一閉上眼睛,腦海裏就會浮現出那樣的畫麵,完全是不由自主的,不受大腦控製的。隻不過,白天大部分時間不會浮現母親臨走時的畫麵,而大多數會浮現的是先前自己的各種劣跡斑斑。於是,自然而然地不喜歡閉上眼睛了,哪怕身體真的已經承受不住長時間不休息了。一想到這些,閔如水就覺得自己是沒有辦法去原諒自己了,像是自己想要狠狠地一遍又一遍地抓住自己的心髒,緊緊地握著,心髒便一片片地碎成渣渣,卻還不肯放手,而另外一個自己因為滿心的愧疚,不做任何解釋任何反抗,任憑自己飽受愧疚自責內疚。
“我有時候都覺得,這大概是因為我自己沒有辦法原諒自己,才會一遍又一遍地讓自己把自己淩遲,”說到這裏,閔如水把自己的臉埋在了抱枕之中,傳來的聲音有些悶悶地,聽起來格外地不真切,“我知道自己任由這樣下去好像不大好,但是,我真的不想去阻止什麼,甚至有時候我還覺得,這樣挺好的。或許什麼時候我閉上眼睛不再浮現那些畫麵了,大概就是我自己原諒自己了吧。隻是,我知道,我這一輩子大概都是沒有辦法原諒自己了,所以,自己便沒有做什麼去製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