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西唐的王子雲景秋領著大隊車馬浩浩蕩蕩的進入陳國京都,正式遞交訪帖。
陳國毗鄰西唐,兩國之間的交情已有數百年之久。陳衍在得知這個消息後,經過群臣商議,決定將雲景秋迎入宮中,以便提供周到的禮待。
雲景秋是西唐的王子,論身份地位理應由子仲親自陪伴,以顯陳國的待客之道。但紫宛的病情十分讓他放心不下,故而才讓子瞻代他。
唐棣一連數日都會準時出現在漪瀾殿,一改往日的作風,衣不解帶的服侍在紫宛的榻邊。就連畫眉和良薑的分內事,都被他搶著來做。
“公主殿下真傻,早在宮外就應該知道世子心裏是有喜歡的人,她又何必這樣為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間接的傷害自己呢。”畫眉拿著蒲扇,專心的看著爐火,淡淡的藥香從罐內四溢而出。她側過頭看了眼身旁的良薑,無奈的歎了口氣。
畫眉也許不知當日乞巧節令紫宛心動的男子就是唐棣,可在白馬寺外,她清楚的能感覺到紫宛在見到這個男子時的心動,儼然不似那個處事嚴謹的她。
她心裏本來是存著氣的,在看到這幾日唐棣的付出後,逐漸得接受了他。其實,當時她真的難以理解,世人哪個不是期盼能夠得到公主的垂青,偏偏這個人卻避之不及,這一點也不正常。
“公主殿下自幼就喜歡世子,這種感情一旦入了心,又豈是一朝一夕間能夠舍棄得了的。”良薑淡笑應答,這件事她七年前是有聽紫宛提起過的,曾經她也親眼見識過唐棣的絕情。
她猜不透紫宛心裏的想法,對於一個從小就不喜歡她的人,她都能夠癡癡盼了數年,且又為了成全他,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難道,愛情真的是殺人於無形的毒藥。
那個冷血絕情的小公主,隨著時間的推逝,慢慢得染上了幾分女子特有的氣息。
半響之後,良薑在畫眉詫異的眸光中,端著藥碗朝著寢殿走去。她雖不明白期間出了什麼差錯,但她相信紫宛絕對值得任何一個男子用真心待她。
守在殿內的宮娥看到良薑來後,識趣的用玉鉤掛起層層淡粉紗幔。陽光從窗欞中照進來,顯得室內極為的亮眼溫暖。
“世子,公主殿下該服藥了。”她將端盤恭敬的放置在榻邊的茶幾上,隨後轉身拿過幾塊幹淨的巾帕,覆在紫宛白皙的脖頸處,“公主殿下她從未對自己如此狠心過,奴婢心想,世子定是傷她極深的。七年前,公主殿下偷偷溜出宮去找世子,恰巧聽到世子的那番話。自那以後,公主殿下便極其討厭蝴蝶。那年是馨妃娘娘仙逝後第三年,也是奴婢看到公主殿下最開心的一年。”
良薑靜靜的訴說著往事,眼角的餘光瞥了瞥坐在旁側的唐棣,注視到他緩緩擰起的眉心,她方緩緩站起身,低沉得道了句,“是奴婢妄言了,奴婢想請世子在公主殿下醒來後,好好待她。這十年來她過的很苦,值得她如此放棄的人除了太子殿下,也就隻有世子您一人了。公主殿下成全了您,她押上了她的全部,皇上的寵愛和她自己的命。”
話畢,良薑恭順得衝著唐棣俯身作揖,不待他開口,就舉步朝著殿外走去。走到門檻前,頗為擔憂得回首凝了一眼,她希望唐棣能夠好好考慮一下,對紫宛,他有著推卸不掉的責任,但那不是枷鎖,是她與他這些年留下的心鎖。
唐棣眉心緊蹙,眸華一瞬不瞬的端詳著神色平靜的紫宛。良薑的那番話朝著他那不起漣漪的心砸下了一塊千斤重的巨石,壓得他近乎喘不過氣來。
七年前,他回憶著七年前的事情。紫宛是聽到了他和佩蘭之間說的那番話,所以就不再去糾纏他。
以前的他,是那樣的開心認為擺脫了這世間最難纏的人。而如今的他,才知過去的自己是那樣的愚昧,當日那番話是他故意說給紫宛聽的。沒想到,她會因此討厭蝴蝶,也許在那個時候,她就開始討厭佩蘭的吧。
垂首苦笑,害了佩蘭的人不是紫宛,是他自己。無心之過,造就了今日這番局麵。他又能怨紫宛什麼,他害的她近乎失去了擁有的全部。
良薑站在殿外看著殿內發生的一切,尤其在看到唐棣那抹苦澀笑容與自責時,她欣慰得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