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霍先生的漫長時光
青空之遠
作者:沈熊貓
夜白白推薦:在讀完十個胖子、八個女主角狂奔在No Zuo No Die、三個憂鬱症、癌症、少年更年期早發症(什麼鬼!)主角的稿子後,熊貓這篇文及時製止了我想要砸電腦的胖爪!托腮看完唱評書的美少年和八塊腹肌的ABC的故事(喂!女主怎麼不提!),少女心頓時爆表,編輯腰不疼腿不酸,看稿子都有勁了呢!
1.
在聖誕節前夕,我凍得像個猴子一樣,回了北京。
對於這裏,我又愛又恨。曾經喝不下的豆汁吃不下的炒肝兒每天在我的腦海裏循環播放了一百次,甚至我每個月還在掐指一算:為什麼生理期還不到,還有八個生理期,我就可以回北京了。
竇子安總是在嘲笑我:“別人都是數羊數睡著的,你是數著大董烤鴨和芳草地購物中心的玻璃窗睡著的。”
竇子安是個地地道道的澳洲ABC,陽光爽朗,俊俏無比,還有八塊腹肌。當年他在黃金海岸撿到我的時候還隻能磕磕巴巴地念我的名字,總是把“唯辭”念成“為止”;到了現在,他的北京麻將搓得比我還好,舌頭卷得比我還順溜,打起招呼的時候總是那句“您吃了嗎”,本來的澳洲口音退化得幹幹淨淨,所以他大大方方地賴上了我:“都怪米唯辭,把我教成了一個北京人。”
我不是一個北京人,但我對首都的熱愛,不亞於任何人。
這個莫名狂熱症的背後隻有一個謎底,那個謎底隻有兩個字。
霍希。
他就是我一場久治不愈大病的病因,其根難斷。
2.
澳洲還是夏季,我穿著背心短褲踩著霍希最為不屑的拖鞋踏上了歸國的飛機。曆經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時間,我掀開眼罩看到竇子安穿著短袖:“竇先生,北京的溫度不在零上。”
當我再次見到霍希的時候,我穿著長袖長褲,披著羊絨大衣,還有一雙紅色的皮鞋。頭發高高地紮起,整個人好像從春天走來。
從認識他的時候我就是這副德行,穿得不美寧願去死。但是像霍希這種務實男從來不能理解我偏激的思維。美和死到底有什麼關係,難道不是活著最重要嗎?
我和他相識於2006年的秋天。那個時候的北京不是常常漫天大霧,也沒有什麼單雙號限行。我和父母來到北京,也不是來北漂吃苦的;我爸的公司越做越大,他秉承著男人要把眼光放長遠的思想,幹脆將整個家庭遷到了北京。
他從沒問過我樂不樂意,也不知道我讀書辛不辛苦。甚至在搬家的時候他居然問出了一句最匪夷所思的話:“你到底在上幾年級啊?”
看著我爸的眼睛我知道了,這事兒真不是段子,那是發自肺腑的問句。
不過他還是愛我的,我爸花重金把我塞到了不錯的高中,這種寄予厚望表現膚淺的愛,是我那粗糙得不知如何表達親情的父親一種獨有的關懷方式。
雖然我接受了,不過我每天去上學的時候還是板著一張臭臉。後來班上的人偷偷給我取了個外號,叫五百萬——一張臉苦哈哈的,好像人家欠了我五百萬似的。
還有人聽說我是山西的,總是在我進教室的時候衝著我大喊:“煤炭價格大幅上漲是不是你的錯啊?”
他們都說我是挖煤的,笑我說是鄉下來的孩子。衣服都是仿品盜版,還要佯裝自己是大小姐。
當時我還傻兮兮地以為會有天使替誰救我,結果事實永遠是殘酷的。我背負著“五百萬”和“挖煤的”這樣的外號度過了我整個高中一年級。高二的時候我出息了,我寒假去了一趟澳大利亞曬出了小麥膚色,班上的男生嘲笑我:“怎麼,趁著寒假回家挖煤賺學費去啦?”
我撿起了身邊的椅子就往他身上砸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隻見那個比我高半個腦袋的男生咕嘟一下昏死在地,班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拎著書包就逃課走掉了。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逃課,因為心氣難平。我一直以為與人為善該讓就讓是為人處世的最好方法,所以一直忍著。
現在我終於明白,做人做事都要劃清底線,別人不許隨意踐踏。他一腳踩了進來,我必須要擺出姿態,一棍子將人打出去。
別人逃課都是去網吧打遊戲,我逃課的時候摸進了一家茶館。
就在那裏我遇見了霍希,他在台上說評書,我在台下嗑幹果。至今我還記得他說的是三俠五義裏的《五鼠鬧東京》。
他一身灰袍白扇聲音激昂,說到那白玉堂的時候目光陡然一亮。我被眼前的美男吸引,開心果嚼也沒嚼便噎到了喉頭,差點沒背過氣去。
他眉峰如劍,眼睛纖長,鼻梁高挺得想讓人伸手摸上一摸。大概是我咳嗽得太過大聲,他衝我投來了厭惡的一瞥。
3.
因為砸人事件,我被學校勒令寫檢討記過停學,原因是那個男生看到我就嚇到發抖,甚至轉頭就跑。我爸難得出現在家中的飯桌上,他目光深沉地看著我:“米唯辭,到底是誰的錯?”
“不是我。”我的目光和爸爸對峙,父女倆互看了許久之後,我爸終於敗下陣來。
“那你就先在家待著吧。”
於是我爸雷厲風行地請來補課老師為我補習課業,我一直在幻想我坐在家中穿得美美的,一開門的時候是霍希站在門口,他對我說:“我是你的家庭教師。”
多麼美好的橋段,可惜事實證明我電視劇和戀愛小說攝取太多,腦補過度了。
所以我隻有瞅著機會出門再摸去那個茶館,可是人家告訴我,那天那個說書的隻是代班,說完那一場,便走掉了。
那句話不亞於五雷轟頂,我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詛咒月老,他老人家編織秋褲的時候是不是看著紅線不夠,偷偷把屬於我的這條給抽走了。
我連吃飯都不香了,小女生的矯情展現到淋漓盡致。明明隻是一個一麵之緣還瞪了我一眼的人,居然能掛在我的心上蕩秋千,簡直罪無可恕。
後來我媽說,那個被我打了的男生想要上門來見我,我媽又問了我一次:“你不想見就不見,不過聽說那個男生被你打了之後心裏陰影特別大,似乎見人就不說話,要他開口他就啞巴。你說你是不是出於人道主義該見見人家啊?”
我媽就是我媽,一張嘴就犀利得把我撂倒了。我點了點頭:“那就約咱們家見吧。”
見麵的時候我戴著耳機在聽單田芳老師的評書,耳機裏的單老師拖長了聲調念白,剛剛說到錦毛鼠白玉堂的時候,我突然抬頭看到了霍希。
他站在玄關處,身邊還跟著那個男生。我忘了我的手機還桌上,突然起身的時候,耳機線被拉到脫離,手機哐啷一下砸到了地板上。單老師的聲音響徹客廳,恰好是他那日在茶館說過的那段。
“我是霍希,這是我的弟弟霍望。”他劍眉一挑,嘴角的梨渦淺淺地綻放。
我媽把我推到他倆麵前問好,我顫顫巍巍地伸出手:“你好,我叫米唯辭。”
霍希點了點頭,把目光投向霍望。霍望戰戰兢兢地看了我一眼,剛一張嘴,吐了我滿身黃水。
4.
我當場就要暴怒,不過看到霍希的目光,便立刻把火氣給壓了下去,最後開口我自己都嚇到:“霍望,之前砸你的事情,對不起。”
一個十七八歲的大男生,聽到我這句話之後居然飽含熱淚地哭了出來。我愣了半晌,他才哭哭啼啼地對我說:“是我應該說對不起。”
其實我不是真心想說對不起,我隻是想在霍希麵前扮演一個知書達理溫柔的小女生。我爸問我有沒有錯的時候我都沒認,但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霍希的臉,無論有錯沒錯,我都敢認了。
其目的隻為博得他的目光。
我複學之後和霍望冰釋前嫌,隻是想多套得一些關於霍希的信息。他也不負我望,一臉驕傲地告訴我說,霍希在X大就讀曆史係,成績始終名列前茅。他備受教授寵愛,假期的時候在首都博物館兼職做講解員。
後來霍希單獨約我出去,他請我吃了一小杯草莓冰激淩。其實我家裏的哈根達斯各種口味都有,我壓根兒不樂意碰。但是他小心翼翼地捧過來給我,我卻覺得心都要化了。我接了過來,撕開杯蓋,一點一點小心地鏟著那些粉色的雪糕。
他對我說:“霍望的事情,對不起。他不應該那樣叫你的,你打他也是他活該。這次約你出來,是想單獨感謝一下你,謝謝你能原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