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猶記青裳(1 / 3)

猶記青裳

暗夜螢火

作者:秦耽

暖小帽推薦:冷冷清清的性子,睥睨天下的樣子,這樣子的冰山美人臉上都寫著“生人勿近”四個字。偏花青璧一見鍾了情,要去撞南牆,要去觸冰山……

引子

九華教主花青璧一如傳言中灑脫不羈,竟隻著了內衫來見異性。

齊裳早已習慣,她一如往昔目不斜視地診脈、施針,醫治完畢便開始收拾藥箱。

花青璧單臂支著頭,鳳眼斜挑,一副慵懶模樣:“裳裳,本尊這毒,何時才能清了?”

“教主餘毒未清,少則三五日,多則一個月。”

花青璧本就是隨便問問,此時見她愛答不理,便有幾分不滿:“你若多笑笑,我心情大好,這毒怕也能早日解除。”

本已踏出了門的青色身影轉身,語氣清冷似有嘲弄:“天生一副晚娘臉,礙大教主的眼了,真是對不住。大教主若是肯放我下山,自是不用再麵對這張臉。”言罷,毫不遲疑地轉身離去。

第一章

九華教戒備森嚴,身為教主的花青璧卻無故中毒,劇毒一時深入肺腑,堂堂武林大派泱泱近千教眾,竟無一人能解此毒。就在世人都以為花青璧命不久矣的時候,卻有個灑掃侍婢言道能解這毒,這便是齊裳。她不眠不休地施醫三日,硬是將花青璧從鬼門關裏拉了回來,驚掉下巴無數。

鬼門關裏走了一遭的花青璧一睜開眼,四周一片模糊,映得床邊的女子容顏格外清晰,一雙眼熬得通紅,麵上卻是一副清冷模樣,霎時“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齊裳見花青璧醒了,不顧旁人的歡呼,冷聲吩咐道:“一個時辰後,讓教主把藥服了。”言畢提了藥箱便走,步伐穩當,完全看不出來像是三天三夜沒休息過。

後來花青璧聽底下的人說,齊裳一出門便暈倒了。不會邀功,不會巴結,還愛逞強,連好聽的話也不會說,這樣的侍婢倒是頭一次見。偏那冷冷清清睥睨天下的樣子,讓大病初愈的花青璧看對了眼。

於是原本打算還予的賣身契,花青璧是千方百計地推辭。

齊裳的父親是個大夫,原本家裏開著醫館,日子倒也美滿。可惜兄長好賭,半年前賭沒了醫館,氣死了父親,為了還賭債,還將她賣入九華教為奴為婢。

當花青璧身中劇毒昏迷不醒的消息傳遍整個九華教時,齊裳便知道,她的機會來了——隻要治好了花青璧,她就可以討回賣身契,要回自由身。

隻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堂堂九華教主竟是個無恥之徒!當初懸賞時說有求必應,現在居然區區一張賣身契都裝傻充愣不肯還。然而花大教主卻別有一番道貌岸然的說辭——

“齊裳,並非我出爾反爾。”花青璧沉聲,微挑的鳳眸裏似隱了萬頃碧波,“九華教教眾數千,人才濟濟卻獨缺一位杏林好手。我留你並無他意,隻是惜才。我知你不慕名利,不求你成為九華教眾,隻請你能讓九華教第一客卿之位不再空席。”

最後,那貴為一教之主的男子竟向她深深鞠了一躬!

齊裳惶恐地後退一步,低垂的長睫裏卻掩了漠然——隻怕不是惜才,而是懷疑。

前腳剛剛中毒,後腳便有人奉上解藥,而且這人還是個不起眼的下人,怎能不引人懷疑?

燙金的三足幾上供著純銅獸爐,薄煙自鏤空雕花中絲絲縷縷散出,繞成一片。花青璧順著齊裳的目光看去,笑道:“昨兒阿蘭新買的香料,還好吧?”

煙霧散而不亂,自是好香料,隻是這味道——

“香裏有毒!”伴著齊裳一聲驚呼,隨之而來的是花鳥屏風倒地的聲音。

獸爐炸開,煙霧四起。

花青璧揮袖將齊裳推開,飛身與那人纏鬥在一起。白煙砰地炸開,齊裳一時不慎被煙霧迷了眼,那煙聞著清香,進了眼裏竟是難言的刺痛。屋子裏兩道身影縱橫變換,眼裏映出的隻剩殘影,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席墨!”纏鬥間,花青璧怒聲,一把扣住來人脈門。

席墨停下招式,麵色一僵:“我又不會害她,你何必如此護著?我隻是聽說她解了整個九華教都解不開的毒,想試試她的本事罷了。”毒聖席墨不遠千裏,迢迢趕到這裏,目的卻單純得緊——高處不勝寒,好不容易有個棋逢對手的人自然要比試一番。

花青璧中毒之時,他的好友席墨恰逢閉關,幸得齊裳施醫相救,恐怕花青璧就要去閻王殿裏當教主了。

席墨看著齊裳,眼裏盡是不屑:“但我現在卻在想,一個在毒香燃了將近一刻鍾才發覺的人,究竟是怎麼解毒的。”

齊裳麵色一沉,甩開花青璧:“我隻是名醫者,不像某些人,整日淨琢磨些害人的東西。”花青璧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她皓白的手腕,鳳眸微彎,輕輕淺淺一抹笑容幾欲晃花人眼,“九華教客卿之位,花某虛席以待。”

齊裳愣了一瞬,漸漸移開眼,羽扇般的長睫低垂,輕輕抽回手,踏著迅疾的步子離去,略顯倉皇。

第二章

她早該明白,花青璧不是一個善罷甘休的人。

秋季的清晨金風細細、煙雨迷迷,齊裳方從花青璧的住處診脈出來,方走到菡萏池邊,便遇見花青璧的貼身侍女阿蘭。未等齊裳反應,阿蘭便伸手朝著齊裳狠狠一推——齊裳猝不及防,直直墜進了背後的菡萏湖。

湖水爭先恐後地湧進嘴巴鼻腔,齊裳慌亂得不斷拍打水麵,卻止不住身體似被灌了鉛般向水下沉。阿蘭倒也不心虛,叉腰站在岸邊指著她罵,無外乎“勾引教主的賤人”“小蹄子”。

直到花青璧匆匆趕來,將她從湖裏救出來,這才免去一劫。花青璧拉著她的手向教眾宣布:“齊姑娘醫術高超,於本尊有救命之恩。即日起,齊裳便是我九華教的客卿,享上賓禮遇,若有冒犯,嚴懲不貸!”

齊裳仰頭,看著這個與她並肩站在高台上的威嚴男子,心中一片澄明。

若非花青璧有意縱容,阿蘭又怎會做這等事,那些“齊裳身為奴婢,卻妄想勾引教主”的流言又怎會傳得沸沸揚揚?

花青璧做這些,無非是為了將她逼上絕路,她沒有拿到賣身契,不能離開九華教,若她執意繼續做奴婢的話,今日有一個阿蘭羞辱,明日便會有幾十個阿蘭。所以,這客卿她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然而,一旦當上九華教的客卿,想要離開便更是難了千萬倍。

好一個九華教主!

花青璧一雙鳳眸彎成半月,嘴角揚起一抹漂亮的笑容:“裳裳,我終於把你留在我身邊了。”

一襲暗紅長袍錦冠玉帶的教主英姿勃發,他執了齊裳的手,一步一步走下高台。金烏西下,紫紅霞光滿天,夕陽的餘暉灑金般落在二人身上,那般靜謐美好。

美好到,就像是新郎牽了新娘的手,接受天地的祝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隻可惜,花青璧的胸前沒有戴大紅花,齊裳的頭上也未蓋鴛鴦帕。

今生今世,都不會有這個機會。

第三章

青磚矮牆的院子裏栽了幾株葛巾紫,綠枝被碗口大深紫的花壓彎了腰,牡丹開得嬌豔,如錦般簇成幾團。

齊裳坐在花前繡了半日,幾株葛巾紫便綻開在那一方錦帕裏。

身後發出一聲讚歎。

齊裳一驚,繡花針不慎戳破了指尖,鮮血如豆,從蔥白指尖冒了出來。身後的花青璧又是後悔又是心疼地歎了一聲。

齊裳瞪他一眼:“大驚小怪什麼。”扯一縷布條,裹著指頭纏吧纏吧,綁了個大疙瘩。

花青璧眉毛抖了兩抖,終是忍住沒笑出聲。他撩開袍子緩緩蹲下身,拉過齊裳的手,小心地拆開布條上的死結。“姑娘家的別這麼粗魯地對待自己,你這當大夫的,怎麼包紮成這樣?”

眼前的教主溫柔地替她包紮,小心翼翼,唯恐傷了她一分一毫。齊裳靠在竹椅上,看著這個蹲下身後比她低了一個頭的男子,感受著指尖傳來的溫暖觸感,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往日都不見你打扮,今兒塗的這蔻丹倒挺好看。”將布條打了個漂亮的結,花青璧讚歎道。

齊裳垂眸,不動聲色地抽回手,輕輕道了聲謝。

第四章

次日清早,齊裳按慣例給花青璧診完脈,花青璧卻突發奇想要去騎馬踏青,還不由分說地拉上了正在收拾藥箱的齊裳。

木欄裏的棗紅馬噅了噅,居高臨下垂下一雙馬眼瞟了齊裳一眼,轉而一扭頭,一副不屑模樣。

齊裳一臉漠然。

花青璧拍怕馬背,肆意笑道:“教裏那群小子把馬都騎走了,剩下的這匹‘雲嵐’性子太烈,我怕出了萬一,不如你我共騎一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