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主人背叛了我家主人。”風血刀輕聲歎息。
“這算是背叛嗎?她們畢竟不是同類。我的主人陷在仇恨裏太深。”我微微歎氣。
躺在屋頂上太陽,七年的好友不再看那即將遠去的主人。仿佛是因為陽光的刺眼,展汐閉著眼,臉上有貓兒一般的懶散:“我會等你回來,保重。”
我會回來。
主人在心裏這樣想,卻沒有說出口。她最好的朋友,唯一可以信賴的人,她不會離開她。
現在主人回來了,再次回到洛陽,回來告訴她的朋友——我回來了。——斷月劍
洛陽最大的賭坊,自彥莊裏是客流如梭。無論是有權有勢的達官貴人,還是聲名顯赫的江湖豪客。沒有人會在這裏搗亂,因為沒有人會傻到想要同這裏的大龍頭蘇自彥交手。更何況自彥莊與軒轅門還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諾大的賭坊裏,沒有絲毫的殺氣。贏者攬著身邊的美姬,縱聲大笑,麵色紅光萬丈,但卻不得寸進尺。輸家,微微歎氣之後,立刻又笑顏盡開,舉手投足,依舊是豪氣蕩然。
每個來自彥莊的人,無論輸贏,都是各得其所。
精致的鑲金茶杯中,緩緩沏上了紅色的茶。
蘇自彥坐在二樓上,俯看他的客人們。皺眉笑顏,萬般神態盡收眼底。蘇自彥年過四十的臉上已有了得意之色。
賭坊的門緩緩被推開了,屋外的陽光湧入了隻有燈火的寬大房間裏,溫暖而張揚。隨之襲來的寒冬之氣,瞬間取代了溫暖的陽光。屋內的人紛紛望向門口,皺起了眉,寒冬的冷風使他們的興致頓時少了一大半。
蘇自彥也微微皺起了眉,推門的人應該能察覺到其他人的不快,居然還這麼囂張……
目光落在門上,一隻纖細的手輕輕推開了厚重的門,很輕也很慢,仿佛在輕拂開一層薄紗。隨著門扉的轉動,淡藍的衣袖映入人們的眼中,那衣袖上還落著尚未消融的雪花。看著那衣袖,蘇自彥的臉立刻陰沉了下去。
門,完全被推開了。
風雪和陽光交融,簇擁著一個玉立般的人影。淡藍的一身,唯一別樣的事物便是腰間攜著得的一把墨色長簫。室內的燈火灑在他臉上,映出他懶散的目光以及那詭美迷離的笑容。
那一刻的賭坊是安靜的。常來這裏的豪客們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隻有一些新手,在看見臉色發白的蘇大龍頭和各露懼色的豪客們時,一臉茫然,不知何雲。那個看上去不過二十的男子是誰?竟讓這些身份顯赫的人們,都失色到了如此地步。
然而那個英俊飛揚的藍衣公子,隻是望著樓上的蘇自彥笑道:“蘇兄,許久不見了。”
許久不見了?蘇自彥在心裏暗自咬牙,他恨不得永遠不見這個男人。這個男子的手氣永遠好的出奇,把其他客人的錢財通常都贏得精光,讓其他人大為不滿。
“大人……”身後的手下小心翼翼地提醒著蘇自彥的失態。
蘇自彥這才強顏歡笑:“展老弟,今兒個怎麼有空來莊上小坐啊?”
“手癢了,所以想來賭一把,蘇兄不會介意吧?”藍衣公子微微笑著,聲音爽朗而動聽,打破了賭坊中令人窒息的安靜。
揚著迷人的笑容,藍衣公子琥珀色的眼睛環視著諾大的賭坊,目光懶散地落在一個賭桌上。賭桌旁的人紛紛一愣,立刻退去了鄰桌。男人們的眼中不由得有了驚恐未定的神色。沒人會想要跟這個從沒在賭桌上敗過的人賭錢。展汐的為人一向豪爽耿直,各個道上的人都願意和她做朋友,可是談起賭錢,就沒人願意和她比試了。即便他們有的是錢,但是被一個人洗劫一空的感覺畢竟不好受。
迎著別人膽怯的目光,藍衣公子冷冷地笑了起來,神色頗為無奈:“蘇兄,看來今天我隻能在這裏喝些涼茶了。”
雖然是冬天,蘇自彥的額上還是有了密密的汗珠。別人或許不知道,但他可是很清楚,這個一臉懶散的藍衣公子就是魔刀風血的主人。雖然展汐從沒在莊上鬧過事,但是他也不知道這個謎一樣的男子究竟心裏想的是什麼。
“展公子,我這裏有剛泡好的越紅茶,上來嚐嚐可好?”蘇自彥連忙親自斟茶,恭恭敬敬地等候著展汐。
身為自彥莊的大龍頭,蘇自彥是沒有理由對一個年輕公子如此的畏懼和恭敬,而在他心裏,他似乎也不想讓別人知道這個男子的真實身份。身後的下屬們都有些詫異,卻又很快恢複了平靜。這麼久以來,主上對這個男子都是一再的忍讓,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展汐無奈地歎了口氣,隻好緩步上樓。樓下的人們才又紛紛鬆了口氣,又玩開了。
醉紅的茶在杯中搖晃,慢慢沒入藍衣公子小巧的口中。舉手投足,風流瀟灑,樓下的女人們無不用交織纏綿的愛慕眼光看著他。
這樣的目光,讓展汐的臉上浮現了笑容,冰冷而又嘲諷。
“上官姑娘今天沒陪公子來嗎?”蘇自彥知道展汐的豔福雖然很好,可展汐自己卻從不把那些女人放在眼裏。沒有了血劍主人,能入其眼中的,就隻有現在的中原第一神醫——上官珊諾。那個總是輕紗蒙麵,半露雙眸的青衣女子常常陪在展汐身邊。冷靜,穩重,無論展汐贏了多少,她都不喜不笑,隻是默默地看著,仿佛一切都與她無關。但她隻用在展汐耳邊低聲一句,就能帶走正賭得過癮的魔刀主人。或許隻有那樣的女子,才配待在這樣的男人身邊吧?如同當年的血劍主人。
慢慢喝著杯中的茶,展汐的臉上依舊揚著淡淡的笑意:“她又不是我的女人,怎麼會每天待在我身邊呢?”看著杯中如血的茶,展汐懶散地靠著藤椅,笑道,“怎麼?你想和我賭一盤嗎?”
他的話不是給蘇自彥說的,卻令蘇自彥臉色立刻變得蒼白。
身後的珠簾緩緩掀開,高大的人影出現在他們身後。
臉色蒼白的蘇自彥連忙起身拜道:“白虎大人。”
他的聲音很沉,但卻立刻讓剛剛熱鬧起來的賭坊,再度變得安靜。
人們的目光都落在那個被稱為白虎大人的人身上,敬畏而又膽怯。
黑衣,黑發,腰間黑色的劍鞘,眉如劍,目光冷如劍,嘴唇薄如劍,整個人就如一把出鞘的黑色利劍。
展汐眼中的震驚一閃即過,嘴角揚起了冰冷的弧線:“軒轅門,白虎堂堂主?”
看著一臉冷笑的展汐,黑衣男子如大理石般冷峻的麵容,有了微微的鬆動。微微一笑,黑衣男子的聲音遙遠而深邃:“能與展公子賭一把,是在下的榮幸。可這賭金……”
賭金?剛剛一臉傲氣的展汐有些發愣,她出門向來是不帶錢的,要用的話,順手一摸就行了。也沒人會向她提賭金,因為提了也是白提。微微皺眉,展汐看見了一旁捂嘴偷笑的蘇自彥,心中不由得火大。
這個蘇老頭,竟然敢嘲笑她!
想了想,展汐從懷中摸出一物,比在黑衣男子眼前:“就用這個好了!”她纖細的手中,正拿著一塊潔白無瑕的玉佩。晶瑩剔透的玉佩著燈光下散發出柔和而動人的光芒。
“這是柳莊的家傳玉佩!”有人驚呼起來。
“他是柳莊的人?”眾人紛紛猜疑著,隻是從來沒聽說過柳莊中有這麼一號人物。
聽著人們的議論聲,展汐在心中暗自偷著樂,也隻有她自己知道,這不過是一日閑暇去柳莊閑逛順手拿的。
“那我就用這個好了。”黑衣男子想了想,解下自己腰間的玉佩,微微笑道,“也許比不上展兄那塊,不過也算是個好貨色。”
看著黑衣男子笑意盈盈的臉,展汐傲然抬頭直視他的雙眼,挑釁般地笑了:“那好!白虎堂主,我們這就開始吧!”
很久之後,當展汐趴在綠衣女子身邊回憶這一幕時,笑容中也不禁有了些許的讚賞:“他很厲害呢!當年要不是我作弊,恐怕我就輸了呢!那小子的武功,心機可都是很厲害的。再加上你的幫忙,那小子的野心,也快達成了吧?珊諾,你和他真的很般配呢!”
微微笑著,窗外的陽光在展汐琥珀色的瞳孔裏映出琉璃般的光澤。
當擲筒掀開之時,筒內的骰子已化成了粉末。
移開偷偷放在賭桌下的手,展汐在心裏舒了口氣,得意地笑道:“白虎堂主好大力啊!不知道這算是幾點?”
目光閃爍,看著一臉狡黠的展汐,黑衣男子似乎想到了什麼,然卻終究自嘲般的大笑起來:“展兄果然厲害!在下願賭服輸。”
兩塊無價的玉佩在手,展汐又成為了最大的贏家。連軒轅門的白虎堂主都贏不了這個男子,其他人都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被展汐當作肥羊來宰。但很快他們的眼中又再次有了驚恐之色,按照以往的情形,這個藍衣公子恐怕會越賭越猖狂!
然而這次展汐卻並沒有像平常一般繼續大開“賭”戒,而是借故離開了。
當藍衣公子瀟灑地離開後,蘇自彥這才微微鬆了口氣,卻又立刻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身邊的黑衣男子。
“展公子?”微微笑著,黑衣男子英俊的臉上,沒有絲毫輸者的失意。手指輕拂過曾經攜有玉佩的地方,那裏已是空空如也,然而黑衣男子的笑意卻更深了。
魔刀風血的主人?那個女人果然不一般。
朗朗的笑著,黑衣男子在眾人驚異而又畏懼的目光中,走出了賭坊。
幾裏路外的十裏坡,展汐停住了腳步,看著麵前的五個來意不善的人,笑意盎然。
早在自彥莊拿出玉佩之時,展汐就已經察覺到了——在眾人驚異的眼光中,那深藏的殺氣。所以半路遇見柳莊的人,展汐絲毫沒感到意外,反而笑嘻嘻拿出那塊偷來的玉佩在柳莊五大殺手眼前一晃說:“你們是在找這個麼?今天老娘運氣好,贏了不少,你們要,我就破例一次低價賣給你們。”
聲名顯赫的柳莊怎容展汐逍遙法外,於是柳莊最頂尖的五大殺手圍攻展汐於十裏坡。
“小子,這玉佩你是從哪裏來的?”麵對著那個看似風度翩翩的藍衣公子,五大殺手並不盲目出手。
“小子?”展汐的笑容消失不見,已是一臉的不滿,“我都說了我是你們的老娘,還敢說我是小子?”說著,她鬆開高高束起的頭發。五大殺手這才發現,那個藍衣公子竟然是個女子。
清秀的臉,明亮美麗的眼眸,嘴角掛著莫測的笑意。除了那雙美麗的眼睛,這個女子其實是一個長相很普通的女孩子,遠遠不及她裝扮成男子那樣的英俊飛揚。然而一臉得意而淡然的笑容,“千山我獨行”的氣勢,卻帶著難讓人忘記的敬畏。
“你們想知道我是怎麼得到的?”麵對柳莊五大殺手,展汐依舊是一臉的笑容,“想知道就給錢啊!”
貪財是江湖中魔刀主人的一大特點。可是五大殺手根本沒有想到,眼前這個一臉懶散笑容的女子,就是江湖中那個大名鼎鼎的魔刀主人。不再廢話,五大殺手同時出招!
看著迎麵而來的攻擊,展汐隻是淡淡一笑,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足尖一點,如風中蝴蝶一般斜飛開去。懶散而淡漠的笑容依舊,忽然暗器如暴雨般從她手中飛出。暴雨過後,藍衣女子形如鬼魅般地在那五個人身邊閃過,瞬間,便到了他們身後。
柳莊的五大殺手頓時呆住了,雖然在展汐襲來的那一霎那,他們本能的避開了展汐的攻擊,但是沒人看見這個女子是怎麼從他們麵前來到他們背後的。隻知道有一道藍色的人影,如閃電般在他們中間穿梭而過。這樣迅捷詭異的輕功,是他們一輩子未曾見到過的。
“想不到你們身上還帶著不少錢。柳莊真不愧為洛陽第一大莊。”得意地揚了揚手中的五個錢袋,展汐的聲音裏帶著些許的調皮和欣喜。今天的收獲還真是不少呢!
“……”五大殺手不相信,這個女子竟然可以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從他們身上偷錢。
掂了掂錢袋的分量,展汐臉上的笑容絲毫未變:“這個呢,就當談話費好了。我給你們一個機會,猜猜我的錢袋放在哪裏?”說罷,展汐還特意跳了兩下,無疑是想讓五大殺手聽聽聲音。可是除了手上的那五個錢袋,根本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唉!”等不到答案,展汐的臉上出現了惋惜的表情,“沒聽到聲音,就說明我沒有錢袋嘛!我出門是從不帶錢的。可憐柳莊這洛陽第一大莊,卻收了你們這五個廢物。”
“你……”受了如此侮辱的五大殺手,已經決定不跟這個伶牙俐齒的女子再費唇舌了。
展汐卻是一抬手,作了個怠慢的手勢,眼神驟然一凜。
有人來了!
束起頭發,展汐又恢複了瀟灑倜儻的男子打扮,微微笑道:“好了,你們別逼我出手!否則五招過後,我不保證你們還活著。”
令人膽怯的笑,在這個看似風度翩翩的女子臉上揚起。右手探入袖中,出袖的便是她的兵器。
一把匕首,但又比一般的匕首細長,冰冷的刀麵閃著冷冷的藍光,映在上麵的展汐的笑容也是種徹骨的冷。
“風血刀!”看著展汐右手上藍色的刀,其中一個人驚呼起來,“你是展汐!”
頓時,五人的目光如驚電般落在了展汐身上,那個在江湖上惹了無數亂子的,愛財、愛賭、愛吃的魔刀主人竟然是個女子!
然而最要命的是有個人竟然大呼起來:“一定是易容了!你不是個男人嗎?”
男人?!
聽到這一句話,仿佛受了莫大的侮辱,展汐的臉色立刻變得冰冷如寒霜:“老娘最恨別人說我是男人!”
踏步,刀舞,舞出的是殺氣淩厲的一招和從身後劃過的一道閃電。半空中的展汐緩緩落地,三招之後,前方不過幾步,草木全無,隻有一地的血水。
愕然回頭,展汐轉身看見了靜靜站在自己身後的一位劍目星眉的黑衣男子,也看見了黑衣男子手中那把散發著淩厲殺氣的劍:“敢對魔刀主人不敬簡直就是找死!”
“是你?”認出了這是在賭坊裏和她一比高下的那個男子,剛剛自己察覺到的人是他?展汐微微有些驚異,隨後便冷冷地笑了起來,“不知白虎堂主跟我至此所為何事?”
“展兄放心,我不是來找你要玉佩的!”白虎很有風度地對展汐點點頭。
兩人都是微笑著,笑容中卻都是複雜的神色。
看樣子白虎並不知道自己是的女兒身,冷冷一瞥那個英氣勃發的男子,展汐笑道:“白虎堂主多心了吧?我可不會這麼想!”
“我叫楊瀟影。”黑衣男子微微笑著,眉宇間有閃耀的陽光。
展汐懶散的目光忽然一凝,她知道,除了軒轅門內部的人,是沒有其他人會知道星宿四堂的四個堂主的名字的。如此從容地說出自己的名字,這個白虎堂主定是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