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報道何以引來批評如潮
新聞觀察
作者：劉績輝
韓亞航空墜機事故導致兩名中國女孩當場遇難，媒體在報道這一航空事故的同時，將更多目光聚焦在這兩名逝去的如花少女身上。中國青年報通訊《花謝舊金山》中的不當文字，引發了一場關於新聞倫理道德和專業精神問題的批評和思考。回顧這一事件的發展過程，就事件的起因作客觀冷靜的反思，對新聞工作者如何堅守新聞真實“底線”，怎樣在新聞報道中作出客觀理性的反應和判斷，不無裨益。
對該報道的斥責
在這次墜機事件的大量後續報道中，兩名女孩的優秀品質、生活細節、家庭狀況等，被一一披露，人們對遇難者深表哀歎。媒體人石述思的一段話令人深思：“那麼多同學一起遭遇事故，隻有自己的孩子無法生還，你越強調她們生前多優秀乖巧善良，越相當於向其家長傷口上撒鹽，無異於為其盡快接受現實，完成心理康複製造人為障礙。”①該言論喚起人們對媒體“消費苦難”這一新聞倫理問題的再度思考。而中國青年報“追憶墜機遇難女孩王琳佳和葉夢圓”的長篇人物通訊《花謝舊金山》（中國青年報7月9日5版），推起另一波瀾。
網絡是最敏感的社會神經。7月9日當天，對《花謝舊金山》批評較早、公開斥責言辭頗激烈的是@僧伽密多。午時12點38分，@僧伽密多在網上用紅框劃出文中的那兩段文字（後來被媒體簡稱為“跳了起來”），予以斥責，②並將此視為典型馬屁式文體的傳承；推動這輪批評浪潮的是複旦大學新聞學院教授陸曄，當天13∶52，她在自己的@beauty_valley微博上發聲：“非常震驚。……這不僅是基本的新聞倫理問題，更是基本做人底線問題。”③此帖到晚間轉發過萬，跟帖達2000多條。隨之批評如潮水般湧來，事件不斷發酵。
如潮批評源自一段不妥文字
中國青年報這篇占半個版、長達4000餘字的長篇通訊中，引發這場批評浪潮的是通訊前半部分、第一個小標題下的兩段（尤其是第一段）百餘來字的文字。
這篇由中國青年報署名記者撰寫的通訊《花謝舊金山》第一個小標題下開頭兩段這樣寫道：
如果她們（指遇難女孩王琳佳、葉夢圓）在世，知道浙江省委組織部部長蔡奇在關注她倆，王琳佳也許會驚喜地睜大了眼睛，笑眯眯的，而葉夢圓也許不敢相信地跳了起來。
7月7日，擁有928萬多名“粉絲”的蔡奇在微博上發出了兩個哭臉圖形：“悼念在韓亞航空客機失事中遇難的兩位浙江籍女學生！”短短兩天，閱讀數達1653萬次。
作者怎麼也沒想到，這篇洋洋灑灑寫了4000餘字的通訊，並沒有產生兩年前同事趙涵漠寫的《永不抵達的列車》④那般效果，讀者讀到文章前半部分的內容，就已經怒不可遏地“跳了起來”。
作者的初衷無疑是出於對兩位花落少女的哀悼，全篇文筆流暢，不乏感人之處。比如，第三個小標題下：“同學們發現王琳佳的手機QQ一直亮著。徐欣楠截下了王琳佳頭像亮著的照片。她全心祈禱：要一直在線啊！”再比如文章結尾幾段，寫了諸多網友在兩個女孩微博下的留言和悼念，讓人不禁潸然淚下。但憤怒的網友被前麵的“硬傷”激怒，不依不饒。
7月9日午後，文章作者回應@僧伽密多：“我們的意思一點也不是用生命換關注啊，網友，說的就是如果她們在世，‘上著學看到不會很高興嗎’的意思。”⑤
然而，這一解釋讓更多批評者深感作者不知悔改。在巨大的輿論壓力下，16時許，中國青年報通過官方微博賬號公開道歉，稱“行文確實不妥，中青報已刪除電子報裏的這一段，並誠懇接受所有的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