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道的嗓音有他特有的渾厚,帶了沙啞,很有穿透力,配著草原歌聲悠揚的曲調,還真是讓人有些沉浸。他在篝火邊深情而唱,平時銳利的眸子也帶了溫柔的笑意,頭頂上是黑漆漆的夜空,漫天的星辰似乎也在鬧騰地眨著眼給他捧場。不得不說,青道在這片草原上確實能算最璀璨的一顆星,走到哪都自帶耀目的光芒。歌近尾聲,他麵上帶著爽朗的笑意,一步步走近我,直到站到我麵前,單膝跪地,牽起我的一隻手,舉在自己麵前,開口道:“美麗的公主,請問我可有這個榮幸,一生隻擁有你這一個女子?”
我有些愣住了,座下也皆是竊竊私語,王室中人自然是肯定要學漢語的,在座的王公貴臣就是不懂漢語也能聽得懂一些的。青道知道我不會唱歌,不能以歌回應他,他便改用這種方式,詢問我的意思。其實我本就是來和親的,我們三個月前便已經是名義上的夫妻了,他卻仍是像追求初識的女子一般禮貌地詢問我的態度。青道不止是男子,還是突厥王室的繼承人,如今卻為了求娶一個女子單膝跪地,這便足以告訴眾人,他對新娘的敬重與愛護。就算這一切都隻因為我是大梁公主,那麼他那句“一生隻擁有你這一個女子”卻僅僅是因為那日在朝雲殿我對他的要求了。他單膝跪地說出這句話,也算是把這次求親當做一番誓詞了。難得有人將我的話這樣記在心上,我不免有所動容。
“公主便是想拒絕我,也不用讓我這麼一直跪著吧。”見我有些發愣,他不禁玩笑道。我這才反應過來,笑看他的臉道:“這不是你的榮幸,是我的榮幸。”青道哈哈一笑,俯首在我的手背上一吻。不知是誰帶頭鼓起了掌,全場頓時掌聲雷動。我望向主位,連可汗都露出了難得的微笑,隨著眾人鼓掌。我的心頭卻閃過一絲暗疑,或許青道的真正目的,不過隻是為了座上那個人。
可汗卻突然站起身來,幾乎是同時地,青道右手一揚,示意鼓掌的人噤聲。這父子一樣的神色凝重,便是再沒眼力見的人,也該知道是出事了。裏約吩咐了身邊幾個人幾句話,他們便快步上馬離去,而他自己則趴在地上,單耳貼地。幾秒鍾以後,他舉起雙手,口中高呼著突厥話。可汗聞言麵色更加陰沉,朝座下高聲說了幾句話,眾人便紛紛迅速離席。
青道轉身對我說:“東突厥偷襲,我派人護送你回賬。”話未說完,便見方才裏約派去打探情況的幾人中隻有一人騎馬回來,身上還中了一支火箭,衣衫都快被燒光了,嘴裏吐著大口的血,含糊地彙報著情況,沒說幾句話就從馬上掉了下來。青道霎時麵色大變。我敢肯定這次的事態已經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鬧了。一支火箭嗖地從天而降,青道護著我往一邊閃去,隻見那支箭直直地插在我方才站的草地上。驚魂甫定之時,一支又一支火箭如雨而下。青道身邊的幾個護衛挺身而出,替我擋掉飛來的箭。
席間的男賓紛紛拔出武器,一邊護送著女眷後撤。不料我們中的一夥人竟拔出長刀,毫不猶豫地朝著席間賓客砍去。我睜大了雙眼,這夥凶徒正是一路以來負責運送著我繁雜嫁妝的,大梁朝親自挑選的陪嫁護衛。我的父皇啊,你當真是老糊塗了,就這麼不肯花時間好好辨識,連這樣的人也隨隨便便弄到我身邊來。
遠處亮起了重重火光,馬蹄聲也漸漸清晰起來,隆隆地像天邊的雷聲。前方不斷有突厥士兵倒下,敵方攻勢很盛,速度極快便向這邊逼來。這夥內應眼見同伴攻來,殺得更歡。青道高呼一聲,接過身後遞過的弓箭,刷刷連發數箭,敵方的一排前鋒便倒了好幾個。其他的王子和武將也迅速投入戰鬥。身邊的護衛邊將我護在中間,邊禦敵邊緩緩帶著我向王賬的方向移動。裏約帶著幾個護衛引著可汗向後退去,卻見可汗冷冷地推開保護,搶過一個護衛手中的刀便衝入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