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耳朵聽到的是槍林彈雨,我耳朵聽到的是苦難眾生的呼喚;
一般人眼睛看到的是屍橫遍野,我眼睛看到的是佛教興衰與未來。
——星雲大師
6年棲霞歲月,形塑了星雲大師終身奉獻佛教的信念。1945年,當他離開棲霞考進焦山佛學院時,已從懵懂的孩子長成英氣風發的青年。
進入佛教界的北大
焦山佛學院,素有佛學界的“北大”之稱,無論師資及學生素質均堪稱一流,當時的院長為雪煩長老。在焦山求學時,受原始佛教於芝峰法師,另有聖璞法師、薛劍園老師等人,分別教授國文、地理、曆史、生物學等;並受益於圓湛法師所教授的《莊子》《俱舍論》。 大師還曾經執弟子之禮,邀請雪煩長老及圓湛法師到美國,盤桓一月之久,再敘師生情誼。
焦山數年應該是他思想體係初步孕育的階段:“焦山佛學院位在揚子江中心,每天藥石(晚齋)之後,我喜歡走到門外沙灘上散步,一走數裏之遙,麵對那一望無際的江水,思緒就猶如波濤相繼的浪潮般,從遠處拍岸而來,起伏的念頭也像是暮靄返家的帆船般,不斷駛進心中的港口……”
就讀於焦山佛學院時,他曾經建議學校展覽佛教文物,從構思到宣傳,從計劃到籌備,都一絲不苟。展出時,果然功不唐捐,吸引了數十萬人潮參觀。展覽完畢,收拾善後時,回想整個過程,深深體悟到發心工作的最大報酬就是學習到靈巧與智慧。
繼焦山佛學院之後,大師又入各大叢林參學,從棲霞律學院到寶華山學戒堂;從焦山佛學院到金山江天寺、常州天寧寺的禪堂,經曆律門、教門、宗門的洗禮,體悟行解並重的大乘佛教精神。相當於受到佛教完整的海陸空三軍訓練,基本功紮實、資曆完整。
參學過程中,他常常一個人徒步行腳數百華裏,日日夜夜,穿越城鎮,行經鄉村,俗話說“寧為太平狗,不做亂世人”,旅次中眼見同胞陷於水深火熱中,從小就有正義感的他感到激憤,佛門熏陶又使他懷著不忍人之心的慈悲。
多年以後,他對徒眾描述當時心情:“一般人耳朵聽到的是槍林彈雨,我耳朵聽到的是苦難眾生的呼喚;一般人眼睛看到的是屍橫遍野,我眼睛看到的是佛教興衰與未來。”
一頁中國佛教史
自東漢明帝時由印度東傳,經曆400餘年,隋唐為佛教的黃金時代,當時佛教主流思想是相當入世的。僧人們與政治、文化高層交往密切,例如天台宗的智者之於隋煬帝、法相宗的玄奘之於唐太宗、華嚴宗的法藏和禪宗的神秀之於武則天等。至於白居易、王維、李翱等文人雅士交遊於高僧,亦傳為佳話。
當時的佛教還與廣大的民眾相結合,通過文學、戲劇、繪畫,接引民眾親近佛門,同時豐富了中國文化的涵養。甚至也涉足金融及慈善事業,例如盛行於隋唐的三階教,即開辦了“無盡藏”(相當於銀行),無息貸款給貧民,貸款時不必立下任何契約或字據。又如收容貧窮病人的醫院“養病坊”,以及賑濟性質的“悲田”等,也在隋唐風行一時。
然而宋、元之後,統治階層貶低佛教地位,使得佛教和知識分子疏遠,離世索居。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年輕時當過沙彌,了解佛教四姓皆攝的包容性,是一股不可輕視的力量。即位後對佛教采取軟硬兼施的政策,把山林劃歸寺院所有,命令出家人到山林中去修行,使佛教脫離社會,無法和民眾接觸。因此佛教由積極入世,衰微至關閉山門、保守退避的出世佛教。
清代以降,除了喪葬超度,佛教不知和一般人有什麼關係。加上僧伽素質低落,僧格不彰,士大夫與僧道絕緣,貶為下流;若有出家人熱心世間之事或聲望與士人並駕齊驅,就抨擊其為世俗,例如清末民初太虛大師即飽受其苦。
到了民國時期,某些人高喊打倒孔家店,遷禍佛教。泥菩薩、土和尚,在青年知識分子眼裏,簡直是集“封建”“落伍”“迷信”於大成。甚至政府頒發的救國救民信條之一,便是“毀廟興學”。當軍閥四起,“基督將軍”馮玉祥片麵下令毀佛,河南佛教遭破壞殆盡,並殺害或放逐僧侶。
太虛大師功敗垂成
值此教運危急之秋,愛國憂教的佛門新青年發現一位足以領導他們的前輩導師,對佛教又燃起了希望,那就是太虛大師。
星雲在焦山讀書時,許多老師都曾受教於太虛大師,他也讀過太虛大師的文章、書籍。當太虛大師喊出“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佛教興亡,僧伽有責”,令青年學僧十分振奮感動。他並倡議應將消極避世的佛教,導入積極入世的道路,發動教製革命、教產革命及教理革命。
所謂教製革命,是要求把散漫的僧伽加以重新組織訓練,使男眾都能成為一個布教師、一個法師;女眾要會教書、要會看護,提升神職人員的素質和工作能力。教理革命是要揚棄陳舊迂腐的說法,肯定人生的價值,提倡用正當的觀念和態度去享受人生,不再陷於“生即是苦”的宿命論中。教產革命是打破靠教吃飯的態度,倡導依靠自己的勞力、自己的道德行持來自給自足。而寺院廟產應歸佛教公有,不是某住持的私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