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廣告引來了怪客(2 / 2)

這時,門鈴突然響起來。福爾摩斯把他的坐椅往門口挪了一下。女仆走過門廊,打開門。“這是華生醫生的住處嗎?”語調粗俗但很清晰。接著是關門和腳踏樓梯的聲音。腳步聲沉重而緩慢。福爾摩斯的臉上出現一副驚奇的神色。腳步聲漫過了過道,接著是輕微的叩門聲。“請進。”我大聲說。

來人不是想像中的那家夥,而是老態龍鍾的老太太,她步履蹣跚,兩眼被燈光刺得睜不開,老眼昏花地施禮,然後站定,兩手哆哆嗦嗦不停地在口袋裏摸著。我看著福爾摩斯,他顯得很失望。我隻好裝出無所謂的神情。

她掏出一張晚報,指著那個廣告說:“這是你們刊登的嗎?”她再次鞠躬,“你們拾到一個婚戒。那是我女兒的,她叫塞莉。她去年結婚,丈夫在一家英國輪船公司的船上當會計。要是他知道塞莉的戒指丟了,我簡直不敢想像會發生什麼事。他這個人平時就是個急性子,喝了酒就更暴躁了。很抱歉,事情是這樣的,昨晚她去看馬戲,是和——”“是這枚戒指嗎?”我問道。老太婆叫了起來:“謝天謝地!塞莉今晚可得救了。這正是她的戒指。”我拿起一支鉛筆問道:“您在哪兒住?”“紅茨底池區,鄧肯街13號。離這兒遠著呢。”福爾摩斯突然說:“布瑞克斯頓路並不在紅茨底池區和什麼馬戲團之間呀。”

老太婆轉過臉去,用銳利的眼光瞥了一眼我的同伴,她說:“我說的是我的住址。塞莉在倍克汗區,梅菲爾德公寓3號。”“貴姓是——?”“我姓梭耶,我的女兒姓丹尼斯,她的丈夫叫湯姆·丹尼斯。他在船上是個英俊正直的小夥子,是公司裏叫得響的業務能手,可是一上岸,吃喝嫖賭,什麼都幹……”“給您的戒指,梭耶夫人,”福爾摩斯暗示我打斷了她的嘮叨,“失而複得,你女兒一定很高興。能為您做事,我很高興。”老太婆嘮嘮叨叨地道了謝,包好戒指,放進衣兜,然後腳步拖遝地走下樓去。她一出房門,福爾摩斯立刻跑進他的屋。短短幾秒鍾,他已穿戴整齊,急促地說:“我要跟蹤她。她一定是凶犯的同謀,會幫助我找到凶犯。別睡,等著我。”送客後的大門剛剛關好,福爾摩斯就下了樓。透過窗子,那個老太婆正有氣無力地走在馬路上,我的夥伴尾隨其後。我暗暗思忖:如果福爾摩斯的推理判斷準確無誤的話,他現在就要直搗黃龍了。他不告訴我等他,我也會一直等下去的,因為對於結果的強烈好奇心使我的睡眠成為不可能。

福爾摩斯離開的時候已快九點,我弄不準他何時回來,隻好邊抽著煙鬥,邊百無聊賴地翻著昂利·穆爾傑的《波亥米傳》。十點過後,女傭回房睡覺去的腳步聲響了過去。十一點,房東太太的沉重腳步聲響了過去,她也睡了。近十二點時,我才聽到了鑰匙開大門的聲音,我知道他回來了。他一進屋,我便從他的眉宇中看出他並未成功。似乎高興和懊惱兩種情緒在矛盾地碰撞著。一時間,高興占了上風,福爾摩斯忽然縱聲大笑起來。

“今晚的事無論如何不能讓蘇格蘭場那群笨蛋知道。”福爾摩斯說著坐在了椅子上,“我一直嘲笑他們,作為報複,他們一定不會放過我。可是就算他們知道了也無所謂,我遲早會挽回麵子的。”我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啊,我把失手的經過跟你談談吧,這倒也沒什麼。那家夥走出不遠,就好像腳有毛病似的,走路一瘸一拐的。很快她叫住一輛馬車。我急忙往前湊,想聽聽她去哪兒,其實我根本不用急,因為她說話的聲音高到隔一條馬路也能聽到。我聽到她說‘到紅茨底池區鄧肯街13號’。當時我認為她說的是真話。等她上車後,我便上了馬車的後部,你知道這一手是一個偵探必須具備的。就這樣,我們一同前行,馬車往前走,來到鄧肯街13號。在車子接近13號時,我悄悄地下來,若無其事地在街上逛著。車停後,車夫下了車打開車門,等著乘車人下來,可卻不見什麼人下來。我到了車子跟前,車夫正在搜查黑暗的車廂,同時罵著髒話,那話簡直不堪入耳,是我所聽過的‘最好聽的’詞了,乘客早已不知所蹤。我想,他要想拿到車費恐怕要等到猴年馬月了。我們一起到13號打聽了一下,主人卻是位正派的裱糊匠,名叫凱斯威克,從未聽說有叫梭耶或丹尼斯的人在那兒住過。”

我失聲說道:“難道說那個體態贏弱、步履蹣跚的老太婆居然騙過你和車夫兩個大活人,從奔行的車上逃之夭夭了嗎?”

福爾摩斯厲聲說道:“什麼老太婆,真該死!咱們兩個真蠢,竟上了他的當。他一定是個年輕的小夥子,而且精明幹練。更值得一提的是,他還是個高超的演員,表演得惟妙惟肖,騙過所有人。顯而易見,他覺察出有人跟蹤,因此略施小技,乘我不備,逃之夭夭。這說明,要捉住的那個人,並不是我們所料想的孤軍奮戰,他有許多朋友,甘心為他兩肋插刀。喂,醫生,你看起來很疲倦,去睡吧。”

我的確累了,於是我回屋躺下,留下福爾摩斯一個人坐在火星點點的火爐邊。在這死寂的漫漫長夜裏,到處回蕩著他抑鬱難解的提琴聲,我知道他已深深沉浸在疑案的紛繁複雜的情節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