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荒漠中的旅客(1 / 3)

北美大陸的中部,是一片人跡罕至的沙漠;多少年來,它一直羈絆著人類文明的發展。從內華達山脈到尼布拉斯卡,從北部的黃石河到南部的科羅拉多,到處彌漫著死寂荒涼的氣息。在這淒清可怖的地區裏,自然的景象也不盡相同。有白雪皚皚的綿綿群山,有陰森晦暗的深穀,也有奔流在怪石嶙峋的峽穀間的河流,更有一望無際的荒原和冬日冰天雪地、夏日一片灰暗的鹽堿地。即便如此,其特色卻仍是一片了無生命的死寂。

在這片蒼涼的土地上,人跡罕至。隻有波尼人和黑足人偶爾結隊走過,前往其他地方去獲取維係生命的獵物。即便是異常勇敢堅強的人,也渴望早日結束這段充滿恐怖氣氛的行程,重新回到生機勃勃的草原。隻有野狗在灌木叢中隱約穿行,巨雕在空中緩緩遊蕩,還有行動遲緩的灰熊,在山穀中搜尋食物。它們是這片土地上難得的居住者。

美洲大陸的布蘭卡山脈北麓是世界上最為荒涼的地方。荒原上目力所及的地方隻是一片又一片被矮小灌木隔斷的鹽堿地。遠處巍峨的群山,白雪皚皚,銀光閃閃。在這片毫無生氣的土地上,灰澀的天空中飛鳥絕跡,從天上到地下,到處是一派絕望徹底的死寂。

人們說,生命與這片廣袤的原野沒有關係,其實這種說法有失偏頗。站在布蘭卡山上舉目下望,一條曲折的小路在沙漠中蜿蜒穿行,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這條充滿生命氣息的小路是無數車輪和無數雙探險家的腳製造出來的。地上偶爾點綴的是白森森的亮光,在單調的鹽堿地上異常刺眼。近前一看,卻是一堆堆白骨:粗大的牛骨和細小的人骨。可見,在這綿延不絕的一千五百英裏的商路上,人們是踏著先行者的屍骨走向未來的。

一八四七年五月四日,有一個人如同天外來客孤零零地在山上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這令人顫栗的景象。他看起來仿佛剛從地獄中逃出,似鬼非鬼般恐怖嚇人。即使具有非凡洞察力的人,也難以說清他的年齡。他麵容黃瘦,一把突出的骨頭外麵是一層幹羊皮似的棕色皮。棕色長發斑白不堪,雙眼深陷,目光呆滯。握著來福槍的手隻剩下一層褶皺的皮了。他用槍支撐著身體,才勉強站起,但從他的骨骼外形可以看出他先前的魁梧健壯來。可現在,他的羸弱體態在袋子似的衣服下更顯得搖搖欲墜,行將就木。他又饑又渴,更使他瀕臨絕境了。

這個人經過了長途跋涉,忍受著巨大的痛苦,沿著山穀,一步步掙紮著來到這個高地,懷著一線希望,尋找著水源。可現在出現在眼前的卻是這一望無際的鹽堿地和橫亙在天際的連綿群山,一棵樹也沒有,簡直寸草不生,因為有樹生長的地方就可能有水的氣息。可這片土地上,除了絕望的死寂外一無所有。他瞪著惶惑迷茫的雙眼向周圍瞭望了一番,繼而突然明白了,他的羈旅生涯即將完結,他就要葬身於這片“墓地”。“死在這兒,與二十年後死在鵝絨錦被的床上又有何不同呢?”他自言自語地說著,就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下坐了下來。

他先是把那支來福槍重重地放在地上——現在看來它是多餘的,然後又把一個大包袱放下,那是用一塊灰色披肩做成的。他已勞頓不堪。包袱放得太重以致從中發出了哭聲,接著是一雙驚恐的眼睛,還有一對胖胖的小拳頭。

“你弄疼我了!”這個孩子嫩聲嫩氣地埋怨說。“是嗎?”男人萬分歉意地說,“我不是有意的。”說著他就打開了包袱,抱出了一個美麗的小女孩——約五歲的樣子,穿著一雙精致的小鞋,漂亮的粉紅色上衣,麻布圍嘴。從這些裝束上可以發現她媽媽對她極為精心的嗬護。孩子的臉有些蒼白,但身體健壯,可見她沒有遭受她同伴那麼多的苦難。“好些了嗎?”男人看到孩子用手撫著腦後蓬亂的金發,於是焦急地問了一句。“你吻吻這兒就好了,”她認真地說,把碰疼的地方指給他看,“媽媽總是這樣做的。媽媽呢?”“媽媽走了。你很快就會見到她的。”

小女孩說:“什麼,走了嗎?真奇怪,沒跟我說聲‘再見’就走了?從前她去奶奶家吃茶時總是說再見的。這次怎麼了,走了三天還不回來。唉,我都要渴死了,是不是?這裏沒有什麼可以吃的嗎?”“沒有,什麼也沒有,寶貝兒。你忍一會吧,很快就會好了。把頭靠在我身上,啊,就這樣,好些了嗎?我的嘴唇也像地皮一樣幹了,說話都困難,我一點兒都不騙你。你拿的是什麼?”“多好看啊!”小女孩拿起兩塊雲母石片對他搖著說。“太好了,我要把它帶給小弟弟。”他堅定地說:“還有比這更漂亮的東西呢,你很快就能看到。你還記得咱們經過的那條河嗎?”“當然記得。”“對,咱們當時想,很快就會碰到另一條河。可是真見鬼,不知是羅盤,是地圖,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出了毛病,無論如何也找不到河了。水快喝光了,還有一點點,留給你這樣的孩子們喝。後來——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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