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九、工程師大拇指謎案(2 / 3)

我想到了五十個畿尼,以及這筆錢對我的用處。‘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說,‘我很高興為您服務。我想了解一下,我具體做什麼工作。’‘是啊,我們要求您嚴守秘密,這自然會引起您的好奇心,我們不會讓您做一項工作卻又不告訴您具體事項。我想,絕對不會有人偷聽吧?’‘當然。’‘那麼,我來告訴你,您可能聽說過,漂白土是一種非常貴重的礦產,在英國,隻發現了一兩處這種礦藏?’‘我聽說過。’‘前些日子,我在距離雷丁不到十英裏的地方買了一小塊地——非常小的一塊地。然而我很幸運地發現,其中一塊地裏有漂白土礦床。但是,經過一番調查,我發現這是一個非常小的礦床。但它連接著左右兩個大得多的礦床——可是,這兩處全在我的鄰居的地裏。他們是一些老實人,並不知道他們的地裏有這樣貴重的礦藏,如果我能在他們發現之前就把他們的地買過來,那將是件很有利的事。但是,我並沒有足夠的錢,我隻好找了幾個信得過的朋友商量這件事,他們提議說我們應該秘密地開采我的土地上的小礦,這樣慢慢地籌集資金去購買鄰居的土地。目前,我們已經幹了一段時間。為了方便操作,我們安裝了一台水壓機。正像我剛才說過的那樣,這台機器出了問題,我們希望你來指點一下。我們小心謹慎地保守著秘密,可是,一旦有人知道一位水利工程師曾光顧我們的小房子,人們很快就會提出疑問。那時,如果真相泄露出去,那麼我們的計劃就全完了。這就是為什麼我要您保證不對任何人透露您今天晚上的艾津之行。我想我已經把事情說得很明白了。’

‘我聽得很清楚,’我說,‘唯一不太明白的是,水壓機對你挖漂白土能起什麼作用?就我了解,漂白土是像從礦坑裏淘沙礫那樣挖出來的。’

‘啊,’他不在意地說,‘我們有我們自己的方法,我們把土碾壓成磚坯,這樣不至於在搬運的過程中泄露秘密。但那隻是一些細節。現在我已經把全部秘密都告訴你了,哈瑟利先生,你可以知道我是多麼信任您。’他邊說邊站了起來。‘那麼,十一點十五分在艾津見。’‘我一定到。’‘千萬不能對任何人提起此事。’他又用那種多疑的目光長久地看著我,然後,用他那濕冷的手握了我一下,就匆忙走出了房間。

後來,你們可以想像,當我冷靜下來後,我開始認真地考慮這整件事,對於這件突如其來的活計我感到很不可思議。當然,一方麵我很興奮,因為他給我的錢是我所能開的價格的十倍,而且很可能會再接到其他的工作。另一方麵,我的主顧的那副樣子和言行給了我一個很糟的印象,我認為他的解釋並不能說明為什麼我一定要在深夜前往,也不能說明他為什麼如此擔心,生怕我泄露了這個秘密。但不管如何,我丟掉了一切恐懼,吃過晚飯後,驅車前往帕丁頓,接著就上了路,嚴格遵守主顧要我保守秘密的禁令。

在雷丁,我不但要換車,而且還要換車站。但是,我剛好趕上了開往艾津的最後一班火車,十一點鍾以後,就到達了那燈光昏暗的小站。乘客裏麵隻有我是在那裏下的車,站台上除了一個提著燈籠打盹的搬運工人別無他人。然而當我走出檢票口時,我發現早上找我的那位先生正在另一邊的暗處等候著我。他抓住我的胳膊一句話也沒說,催我趕緊登上一輛敞開著車門的馬車。他擋上兩邊的窗子,敲了敲馬車的木板,馬就飛快地奔跑了起來。”“是一匹馬嗎?”福爾摩斯突然問道。“對,隻有一匹。”“是什麼顏色?”“當我跨進車廂時,借著邊燈瞧了一下,是匹栗色的馬。”“看上去有生氣嗎?”“噢,很有精神,毛色非常光潤。”“謝謝,很抱歉,打斷了您的話,您講得很有趣,請您接著說。”

“就這樣,我們出發了;我們大約趕了一個小時的路。萊桑德·斯塔克上校說過隻有七英裏遠,但從我們行進的速度和所用的時間來看,我感覺有十二英裏的路。整個行程中,他一直沉默地坐在我的旁邊,有幾次我朝他看過去,看到他總是在盯著我,神情緊張。那個地方的鄉間道路看來很糟糕,因為車子顛簸得很厲害,弄得我們東倒西歪。我盡力向窗外看去,想知道我們在哪兒。但是窗子是毛玻璃的,隻有偶爾經過有燈的地方時,我才能看到一片模模糊糊的亮光。我不時地找幾句話來打破旅途的沉悶,但是上校隻是用簡單的幾句話來回答我。這樣,話題根本不能繼續下去。最後,馬車不再顛簸了,感覺是在平穩的礫石路上行駛,然後停下來。萊桑德上校跳下馬車,我跟隨在後麵,他突然一把將我拉進了一個敞開著的大門。我連看一下四周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拉進了大廳。我剛跨進門檻,門就砰地一聲重重地關上了。我模模糊糊地聽到了馬車離開時吱吱嘎嘎的聲音。

房子裏一片漆黑,上校摸索著尋找火柴,並小聲地咕噥著。這時走廊的另一端有一扇門忽然打開了。一道長長的金色亮光射向我們這邊。燈光越來越亮,我看到走來一個女人,她把一盞燈高高舉在頭頂上,向前傾身觀察著我們。我看得很仔細,她長得很美,穿著黑色的服裝,從反射出來的光澤我看出那是很華貴的衣料。她說的不是英語,感覺好像是問話,上校粗魯地回了幾句話,她顯出一臉吃驚的樣子,差點兒拿不穩手裏的燈。斯塔克上校走到她身邊,對她耳語了幾句,然後把她推回她走出來的房間。然後他手裏提著燈走到我身邊。

‘也許得請您在這房間裏呆一會,’他說著,推開了一扇房門。這是一間僻靜、簡樸的小房間。房中間有一張圓桌,有幾本德文書零亂地放在上麵。斯塔克上校把燈放在門旁邊一架小風琴上。‘您不會等太久的。’說著,他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我拿起桌子上的書,雖然我不懂德文,我還是看出其中有兩本是科學論文,其他的是詩集。然後我走到窗前,想看一看外麵的景色,但是一扇嚴實的櫟木百葉窗遮住了窗子。房間裏安靜得出奇,隻能聽到走廊裏的一座舊鍾在滴答滴答地響著。除此之外,寂靜無聲。漸漸地,一種模糊的不安襲上我的心頭。這些德國人是誰?我隻知道這裏距離艾津十英裏左右,但是我連方位都辨別不出。

就現在我所處的位置來說,這個地方可能是雷丁或附近其他的一些大鎮子中的一個,因此並不是太偏僻。然而,這裏是那麼寂靜,我可以肯定我們正在鄉間。我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低聲地哼著小調來壯膽,並感覺要不是為了掙那五十畿尼我是不會來的。突然,在這極度寂靜之中,沒有任何預兆,我所處的房間門被打開了。那個女人出現在門縫裏,背對著黑暗的大廳,小屋裏昏暗的燈光照出了她那熱切而美麗的麵龐。她臉上的慌恐神色令我更加心驚,她顫抖地舉起一隻手指做出禁聲動作,並迅速地說了一句變調的英語。她的眼睛像一隻受驚的小鹿,急急地回頭看著身後的暗處。

‘我要是您我就會馬上離開,’她說,看來她是在試圖使自己鎮靜一些,‘我要是您我現在就跑掉,我不會留在這兒。留下來對您隻有壞處。’‘但是,夫人,’我說,‘我還沒有開始工作呢。看過機器之後,我會馬上離開。’‘根本沒有等的必要,’她接著說,‘您可以從這扇門離開,現在沒有人會阻止您。’她見我微笑著搖搖頭,突然擺脫了羞怯,向前邁進一步,兩手攥在一起。‘看在上帝的麵上!’她低聲說,‘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但是我是個天生有點兒固執的人,在從事某項工作而遇到困難時,就更不會輕易放棄。我想到那五十畿尼的酬金,剛剛顛簸的旅行,還有我眼前的糟糕的夜晚,我所經受的一切都將沒有回報地放棄嗎?為什麼我不完成委托給我的任務,也不領取我應得的報酬就偷偷逃走呢?就我所看到的,她可能是個神經質的女人。因此雖然她的言行使我受到很大震動,甚至超過了我願意承認的程度,我依然沒有動搖,表示我要留下來。她正要再次提出她的懇求,這時樓上傳來很響的關門聲和樓梯上的一些腳步聲。她側耳聽了一下,舉起手做了一個沒希望的手勢,像來時一樣,迅速地消失了。

進來的是萊桑德·斯塔克上校和一個身材矮胖的人,他的大下巴上長著栗鼠胡須。上校向我介紹說他是弗格森先生。‘他是我的秘書兼經理,’上校說,‘對了,我記得我剛才把這扇門關上了,我擔心穿堂風吹著您。’‘正相反,’我說,‘我把門打開了,因為我感到這個房間有點悶。’他懷疑地看了我一眼。‘那麼,我們還是開始工作吧,’他說,‘我們現在領您到上麵去看看機器。’‘我想,我最好把帽子戴上。’‘噢,不用,就在這所房子裏麵。’‘什麼?你們在房子裏挖漂白土?’‘不,不。這隻是我們壓磚坯的地方。但是這並不重要。我們隻是希望您檢查一下機器,告訴我們哪兒出了毛病。’

“我們一起上了樓,上校提著燈走在前麵,胖經理和我尾隨其後。這是一座很古老的房子,感覺像迷宮一樣,有許多走廊、過道、狹窄的螺旋式樓梯、低矮的小門,所有的門檻,都因為長時間的踩壓而陷了下去。在底層的地板上沒有鋪地毯,看來以前也沒有擺放過家具的,牆上的灰泥已經剝落,肮髒的汙漬上還在冒出濕氣。我並沒有忘記那位夫人的警告,雖然我並不認為會有什麼事發生。我讓自己看起來是一副輕鬆自如的樣子,暗中則留意著我的兩位同伴。弗格森看樣子是個孤僻少言的人,可是從他所說的很少幾句話裏還是可以判斷出他是一位英國人。

“最後萊桑德·斯塔克上校在一扇矮門前站住,打開了鎖。門內是一個非常小的方形房間,容納不下三個人,於是弗格森留在外麵,上校領我走了進去。‘我們,’他說,‘現在實際上是在水壓機裏麵,一旦有人現在就把它開動的話,對我們將是一個災難。這個小房間的天花板,實際上是下降活塞的終端,它下落到這個金屬地板上時會產生好幾噸的壓力。在外麵有些小的橫向的水柱,裏麵的水受壓後就會按照您所熟悉的方式傳導和增加所受的壓力。機器能夠運轉,但可以看出來不靈活,壓力被浪費了一些。請您檢查一下,並告訴我們該怎樣修理。’

我把燈從他手裏拿過來,認真仔細地對那機器進行檢查。這台機器確實十分龐大,能夠產生巨大的壓力。然而,當我走到外麵,壓下操縱杆時,就聽到有颼颼聲,我馬上明白這是機器裏有輕微的裂縫,裂縫使得水經由一個側活塞回流。經過檢查後我發現是因為傳動杆頭上的一個橡皮墊圈皺縮了,因而不能塞住在其中來回移動的杆套。這就是壓力被浪費的原因,我告訴了我的夥伴這一點。他非常認真地聽著,並問了幾個修理機器的實際問題。向他們交代清楚以後,我回到機器的主室內。我仔細地觀察著這個小房間,因為我實在是太好奇了。明眼人一看就會明白,漂白土的故事完全是瞎編的。能產生如此功效的龐大機器是不可能為了漂白土而設計的,而會相信那種話的人無疑是傻瓜。房間的牆壁是木製的,但是地板卻是一個大鐵槽。當我開始觀察它時,我看到上麵積了厚厚一層金屬屑。我彎下腰去,正要用手去挖,想確定一下它到底是什麼,這時隻聽到一聲低沉的叫聲,上校那張死灰色的臉從上麵冒出來望著我。

‘你在那兒幹什麼?’他問道。想到他之前精心設計的故事,我因為受騙而感覺非常氣憤。‘我正在欣賞您的漂白土,’我說,‘如果我能明白這台機器的真正用途,也許我會給您提供一些更好的建議。’

可是剛說完,我立即就為自己的魯莽感到後悔。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眼睛裏射出了惡毒的光芒。‘好極了,’他說,‘我會讓你知道這機器的真正用途!’他退出門外,砰地一聲關上了小門,將門鎖上了。我急忙衝過去,用力地拽著門把手,但無論我怎麼做,門還是關得嚴嚴實實。‘喂!’我大叫起來,‘喂,上校!讓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