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木蘭秋獮(一)(1 / 2)

相逢本是一場夢,分手何故太匆匆?君曾為我歌一曲,我將為君歌一生。

我自流浪到天涯,君似明月在長空。多少兒女情長淚?都在悲歡離合中。

--白玉《詩詞三百首》

“銅心姑姑……”芝蘭匆匆推開房門,未及坐下,急急問道,“錢公公說,塞外行圍,你把當差的名額讓給了我?”

“嗬……”銅心唯是稍稍提了提眼瞼,挑針朝發鬢輕輕劃了一道,微微搖頭,氣淡神閑地落針繡繃子上,淡淡說道,“沒有的事……我是臘月裏就得離宮的人了,自皇上親政以後年年都去塞外,有何意思?這次你和慕秋同去,最好不過……正好讓錢公公瞧瞧,誰來接我的班。”

“姑姑……”芝蘭緩緩坐下,凝著銅心的發鬢,說道,“我根本不在乎當什麼差……姑姑不必為了我……況且,我也不想去塞外。”

針僵在繡繃子上,頓了頓,銅心撂下花樣子,緩緩抬眸,輕歎道:“你的苦,我明白。去塞外好……眼不見,心……就不煩了。暢春園……多驚險,你實在不該這麼冒險,於事無補。”

不由一怔,眸光閃避,緋紅上麵,芝蘭忙忙解釋道:“姑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銅心抬手捂住芝蘭的嘴,笑著搖了搖頭,輕聲道:“塞外風光秀麗,好好散散心。也騰點時間給我和雲溪……錢公公隨駕,我們兩姐妹正好在宮裏聚聚。”

眼圈微微紅了紅,芝蘭噤聲不語,唯是報之一笑。盡管銅心顯然會錯了意,芝蘭想躲的何曾是即將完婚之人,但這番情誼卻彌足珍貴。芝蘭時常癡想,為何銅心、雲溪兩位姑姑對自己這般關切,自是百思不得其解,久而久之,便淡然了。

秋獮之期轉瞬即至,玄燁戎裝鐵騎,翊衛諸臣前引後扈,浩浩蕩蕩開往蒙古。日行夜宿,途經多處行宮,數日後終抵圍場。蒙古草原沃野千裏,此處壩上高原,南接燕山,林木蓁蓁,虎豹成群,確是秋獮練兵的絕佳之地。

禦膳房營地,安營紮寨,眾人忙得如火如荼。錢公公親自安排芝蘭、慕秋同帳,慕秋竟破天荒地不曾拒絕。芝蘭心下不安,慕秋此番不知又是何意,明殿鬧劇似已塵埃落定,唯是這安寧,代價過於慘重。雖然他言之鑿鑿,賜婚屬意已久,芝蘭心底依舊無法釋懷。賜婚未必是因他……對自己……暗藏情愫,為堵悠悠眾口,平息宮闈訛傳,卻並非不可能。清者自清,芝蘭並不懼怕內務府徹查,乾清宮風平浪靜也是因假的終究真不了。但,牽連銀月和惠嬪,終是叫人惴惴難安。而他一日冷過一日,芝蘭心頭的恐懼一日甚過一日,由愛生怖或許便是如此。

“芝蘭姑娘……”魏珠挑開帳簾一角,招了招手,輕聲喚道。不由一怔,急忙放下包袱,芝蘭盈盈福禮。對麵床榻的慕秋,撅著嘴,不情不願地道禮。

出了營帳,芝蘭方見梁九功笑盈盈地站在帳外。福禮寒暄一番,梁九功淡掃左右,稍稍壓低嗓音,道:“有一事……還請姑娘幫個忙。”

些許錯愕,些許不安,芝蘭依舊掛著笑靨,微微點頭,道:“總管客氣,您……盡管吩咐。”

凝了眼芝蘭,掠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梁九功合掌,頓時神色肅穆,道:“姑娘一定聽過,司儀、司門、司寢、司帳八名女官的事……”

心下咯噔,內務府第一日教習,嬤嬤便提及這八名女官,他們是皇上大婚之前隨寢的宮人。這些宮女子,名為女官,實則委身主子,乃試婚的宮人。一抹潮紅騰上,芝蘭不知梁九功何故提起,低頭垂目,手不由扯了扯帕子。

梁九功解嘲般笑了笑,頃刻又無比嚴肅地說:“出行前幾日,司門……雅芙姑姑突生惡疾,不過兩日便……暴斃。皇上秋獵的寢居,素來由雅芙照料。皇上待她一向親厚……她這一走,皇上竟吩咐不必再調女官。宮女亂作散沙,乾清宮實在缺人手。這扈行的宮人裏,就屬你與皇上……親近些,與我和小珠子也屬舊識,想勞姑娘來乾清宮幫襯點差事。”說罷,梁九功俯身拱手,行了個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