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魏四出慈慶宮,在東華門處遇到徐進教和趙應元。二人邀請他往石頭胡同的貴香院。
魏四推辭說要前去看望義父,與他二人分手後來到百順胡同的蒔花館,在外徘徊好一會,方才走入。
自從萬曆皇帝來過蒔花館的消息傳出後,這裏的生意愈加紅火。隻是楊留留是皇上看上的人,無幾人敢去碰,清閑許多。但到手的銀子不少,老鴇為了讓這個招牌留下,不管有沒有客,都不會少給。
蒔花館的女子又多了許多,是老鴇前些日子召來的。這門口、院中都是胭脂粉色,魏四一下子還以為走錯地方。
“請問楊留留姑娘在哪間房?”魏四向一旁花枝招展的一位女子問道。
那女子鄙夷地瞅著魏四,“你找她?哼,人家的架子大著呢,我看你別去自討沒趣了。要不,本姑娘將就一下陪你吧。”魏四雖穿普通寬大灰色長衣,頭頂裹巾,但身材魁梧,倒也挺招女人喜歡。
蒔花館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魏四厭煩地甩手而去,自行尋找。
還是之前那個房間,無火紅燈籠,明顯與眾不同,魏四走去。門外兩個丫鬟把他攔住,“小姐有恙,不接待客人。”
“是楊姑娘嗎?”魏四探頭向內望去。
“是尤姑娘。”一身男裝的尤三妹出來,接話道。
魏四有心作弄,“哦,神捕不在順天府,到這蒔花館來了啊。”
三妹杏目又是一瞪,“廢話,快進來。”
楊留留端坐在桌旁,雙目猩紅,似剛剛哭過。一身潔白襦裙,映襯著素麵,愈加嬌美可憐。
“他來了,你問吧。”尤三妹過去憐愛地拍拍表妹香肩。
“楊姑娘找魏四所為何事?”魏四本以為是美人想念自己又不好意思說便托表姐相邀,可眼下情景和氣氛說明自己的判斷是錯的,心中失落感倍增。
楊留留抬頭望著魏四,想問卻不知從何處說起。
三妹輕聲道:“我來幫你問吧。”在得到留留點頭同意後,她問魏四:“你可認得一位叫張遜的老人?”
魏四沒想到會聽到這個名字,一愣,“之前在事淨房……”
“我問什麼你答什麼,別囉嗦。”三妹嬌聲厲喝。
留留拽拽她的衣袖,“姐……”顯然怕魏四被嚇著,忘記什麼。
魏四已答:“認得。”
三妹俏目一撇,“本捕頭當然知道你認得,而且還知道他去世前和你在一起,對不?”
你都知道還問我作甚。魏四心中騰起少許怒火,但抬頭與楊留留渴望的眼神相碰後,又被壓下。“對。”
“那我問你,他去世前可曾留下什麼遺物?”三妹繼續追問。留留的目光中滿含希望,停頓在魏四臉上。
魏四有意為難,“什麼都沒留下。”
尤三妹先火了,似乎魏四是她抓住的案犯,“不要亂說,想想清楚,不然吃板子。”
“姐……”留留忙阻止她說下去。依她與魏四兩次見麵的印象,此人是吃軟不吃硬的家夥。她雙目含淚,楚楚可憐地望著魏四,“謝謝你安葬我外公。”
外公?魏四吃驚不小。“你說他是你外公?”
“這能有假?”尤三妹很自信地道,“自從表妹來到京城後,我便幫她自出打聽查詢,終於查到她外公在事淨房做事。年前去世,你就在身旁。”
“老人家一直很想念他那對失散的兒女。”魏四想起和張遜的往事,陷入悲痛中。
楊留留更是淚珠滴下,“母親去世前才告訴我這些的。”她的母親是張遜的女兒,當年僥幸脫逃了張府抄家,去了四川,嫁給一位富商的兒子。尤三妹的母親是這家的女兒,故她倆是表姊妹關係。
前年留留母親去世,父親續弦後生下一子,後娘得勢,對留留十分苛刻。她便來到京城投奔尤家。見她才藝俱佳,人又長得水靈,尤通天便將她介紹到蒔花館。在當時,象蒔花館這類的煙花場所屬於高端上檔次,裏麵的女子地位都很高。
魏四不願再隱瞞,歎口氣道:“張叔臨行時確實留下一遺物。”
“那你方才說沒有。”尤三妹狠瞪她一眼。
留留沒有責怪,問道:“何物?”
“一手帕,有張居正大人的題字。”魏四老實回答。
尤三妹忙道:“輕點聲。”張居正此時還未平反,一般人不敢提及。
“手帕呢?”留留急切地伸出玉手。
魏四道:“在我房中,今日未帶,過兩日我送來便是。”
“明日就送來。”尤三妹心情比表妹還迫切。
有了外公遺物,母親遺願得了。留留心情平靜下來,破涕為笑,“姐,你別嚇著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