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歡,你知道嗎,事實上,一件完美的高級時裝從來不是僅僅屬於這個時代的,它必須有過去的影子,經典新穎的創意也需要經由過去的經典素材來完成。一個真正出色有能力引領風尚的設計師必須不忘過往,不怕明天。”
——Fr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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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擠小閣間,珠光亮片散落在外了幾粒,幹淨明亮的室內有種淡淡的質樸。
一個個白色的小盒子,堆得比人高幾倍,隱隱的氣氛中有一種複古兼具時尚氣息在流淌,閃爍。
Fran是個精神抖擻又沉穩健談的老人,他皺紋慈祥睿智,眯著眼對遲歡笑笑,帶著她走進這一間閣樓,指著那些抽屜櫥櫃說:“你看,遲歡,這裏珍藏著的都是過去十八、十九世紀甚至更早的一些服裝材料,甚至有路易十六當年皇冠上的珠寶、絲線,有我們從世界各地收集過來的古老樣品。巴黎所有出色的設計師都曾經在這兒廢寢忘食地研究至深夜,時裝周之前很多設計準備的時間,許多時候,他們都喜歡窩在這古老曆史堆積的資料庫裏找尋新的靈感。”
這就是法國最古老的Lesage刺繡工坊,是一間最完美豐富的博物館,貯藏著60 噸的亮片、絲線和釘珠,保存有65000份珍貴的刺繡樣品,世界絕無僅有。
遲歡點頭,黑色的鋼筆在筆記本上認真的寫下重點,手間還拿著錄音筆。
“那個,Fran,最後我能拍點照嗎?”
“當然可以。”Fran拍拍她的肩,眉眼慈藹,“遲歡,我想問你,你看了這些有沒有什麼感受嗎?”
聞言,她怔了怔,靜靜的抬頭,對上Fran那雙滄桑沉靜的眼眸。
“遲歡,你知道嗎,事實上,一件完美的高級時裝從來不是僅僅屬於這個時代的,它必須有過去的影子,經典新穎的創意也需要經由過去的經典素材來完成。一個真正出色有能力引領風尚的設計師必須不忘過往,不怕明天。”
不忘過往,不怕明天。
Fran說到這一句,若有所思的淺歎口氣,遲歡斂下眼瞼,將被子抱緊懷裏,嘴角依舊掛著習慣應對外界的禮貌的噙著淡笑,白淨平淡的側臉被垂下的黑發遮著。
忽然,Fran像個心疼小輩的老者不由自主的將禮貌靜聽他話的遲歡攬進了懷裏,摩挲著她的柔發,低沉嗓音蒼老,卻又隱隱透著柔和如對孩子一樣關心的音調緩緩的道:
“……這兒,West這孩子也呆過,甚至他呆得比任何人都久。巴黎時裝界從來不吝嗇對他才華的讚揚,巴黎媒體也毫不吝嗇對他私生活的宣揚和批判。人人都說他是天才,他的一切也許是上天給的。但我明白,他不是,他走到今天,短短四年,他付出的是別人的近百倍。”
“遲歡,還記得你剛剛在門口等了我整整五個小時嗎,你們很像,他也有像你這般出奇的耐性,你們都沒有打擾我們的工作,都隻是靜靜的站在那兒做你們的堅持。”
“他這孩子也固執,我對他這個私生活糜爛的男人略有耳聞,所以到底還是存在偏見,但他在門口整整站了一夜,隻等我一個讓他進門參觀研究的機會,我沒答應,勸走了他,這孩子連個抱怨都沒有,第二天還是耐性的等在門口,對每一個進來的帶著異樣眼光看他的設計師都客氣又禮貌,也從來不會多說話,後來我拗不過他,他就在這件閣樓裏研究了四天三夜,等他走了我才發現,他不隻每一樣都無歸原位,毫無分差,甚至還耐心的把我們忽略的都歸類存檔了,結果他回去就生了胃炎,第二天這小子帶著藥和畫稿還是跑到這兒來拚命研究,怎麼都不肯鬆懈。”
她輕輕喘了口氣,頭有些微疼,Fran輕拍她的脊梁,很慈祥,很親和。
Fran低沉流暢的英語底蘊十足,嘴角上揚,褶皺蒼老,卻莫名有一種溫暖親切的柔和,就像一個長輩談起自己心愛的孩子一樣的百般歎息:
“……我有段時間住院生病,每一個設計師都是匆匆來匆匆走,隻有他每日到來陪我聊家常,我跟很多設計師都隻談時裝、潮流、計劃,甚至也習慣談這些,隻有他這孩子半點不跟我論這些。他說,因為我寂寞很少人陪伴,所以他要浪費點時間給我。可我那時覺得,他那孩子才寂寞,他比我更寂寞,他不隻是個設計師還是個商人,這就意味著他要承擔比其他人更多的責任。他這孩子在我眼裏就是個野心家,一個精疲力盡還霸道的強迫自己不得放鬆的野心家。”
“所以,小歡……”Fran甚至有些失神,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這個法國受萬人敬重的老者不自覺親切的低聲淺歎著她的名字,“他的世界隻有輸,沒有退。他後退不了,他也輸不起,所以他逼著自己往前,逼著自己強大,可是他越這樣,對著我笑著讓我放心的時候,我就越是心疼這孩子。”
“他到巴黎這四年間,第一年,他成為Season旗下的首席男模特,驚豔全巴黎,甚至整個國際時尚圈。第二年,他到我這兒跟我說想成為一名設計師很需要有學習的素材,那年在巴黎時裝周,他成功了,他和他顧氏的自創品牌‘West’在巴黎時裝周廣受好評,取名為‘追’的主題用各色蘭花為主線的複古中西結合特色的優雅時尚實穿,剪裁柔和線條的簡約成為那期所有頂尖雜誌的專題。第三第四年,他完全確立了他在巴黎時裝界和國際上的品牌效應,一件印有他品牌的襯衫都可以被賣到天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