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媒體稱他為‘中國時尚圈的凱撒’,連Chanel的總監,那個一貫挑剔的老佛爺對這個後生都欣賞有加。今年,他的品牌更是巴黎時裝周的壓軸秀。不可不說,Season的瑪利亞對他的出乎尋常的賞識是讓他快速崛起的關鍵,可巴黎的時尚圈也不是任人無用活躍的地方。四大時裝周的城市,隻有巴黎是真正吸納全世界的精英,從來不排斥他國的設計師,隻要他有能力有積累,一夜盛名齊身都是可能的。”
空氣略略有些稀薄,她很想不著痕跡的呼吸,再吐氣,可是終究無用,臉莫名漲得很紅,有些悶熱,她的耳際似乎有鳴聲在吵吵的喧鬧,不禁退了一步,她發覺自己還在禮貌的笑,眼裏盡是柔和的笑意,出奇的柔和又出奇的複雜。
如今的他如此出色,於她終究是太遠,太需要仰望,她甚至是在想,如果有那麼一天,她該祝賀他,你看,顧方西,你那麼強,站得那麼高,如果你當初你沒有那麼聰明的選擇舍棄我,或許你失去的就是現在這些當年你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權貴盛寵。
他顧方西可以輸,不能退。
她心裏仿佛有一隻手狠狠的捏在那兒死死的揉捏著她,翻來覆去,好不停歇。
不能退,所以,他沒退,在她等待他的四年間,他連退一步都沒有退!她傻傻給了他四年的機會等他退後,給他退後重來的機會,可是他沒有,他連一步退後都沒有,這四年,她等,而他卻在奮起直追的逼近更高更頂尖的地位。
他的付出,他的努力,他拚盡全力的掠奪攻城,金字塔的端點,有他,沒有她,她在最底的地方過著生活,卻在重逢的那天,仿若沒有了後退的道路。
回來的時候,她總是可以不自覺得忽略現在的顧方西,所有的消息,所有的經曆,所有的話題,可是也許是他們曾經是夫妻,也許上輩子也可能是夫妻,所以,她轉過多少眼,瞥開多少次頭終究不可避免的繞進了他的氣息裏。
Fran那般看她,看一個孩子一般看她,口中還呢喃著另一個他欣賞有加的孩子。
他複雜睿智,蒼老的頭發斑駁灰白,說著的話句句都可以將她淹沒,甚至虛軟癱瘓,她依舊可以平靜,隻是此刻,她需要太多的時間去複原這一些。
下意識的接過Fran遞過來的茶,她輕輕啜了一口,才發現口間原來那麼幹澀。
她靜靜的抬眼過去,睫毛微動,眼瞼下略青色,黑眼圈甚重,擦了擦嘴角溢出的一滴,她看見白色歐式的桌上是一套褐色質樸的茶具,一套齊全。
“West送的器具,他這小子其實喝茶如喝水,偏不喜別人猜到他的喜好,巴黎那些媒體還總認為他愛酒,以至於很多人總愛給他送那些波爾多、羅曼尼康迪,想想那些名酒就覺得浪費了……”
“……”
放下茶,隻是十分淺淺兩口,她對Fran笑笑,然後靜默。
“不愛喝?要不我給你換杯咖啡?”
“沒關係,真的,不用了,我隻是不太喜歡普洱。”
她趕忙站起說道,一開口,不假思索,回神過來才發現自己說的有多不合邏輯。不喜歡又怎麼會喝,不常喝又怎麼會一嚐便嚐出是什麼茶。
Fran倒沒注意,聞言,一時驚喜,嗬嗬朗聲笑起:“你們中國人對茶真有講究,一嚐就知道,West就比較愛喝普洱,他說是他以前妻子喜歡的,我給他喝別的茶,他就不習慣直說我待客不周,所以我備著都是普洱,要想找別的茶還真沒有了。”
提到那孩子,他總是眉眼慈愛親切,像是在說讓自己驕傲的孩兒。
妻子愛喝,她沿著杯口,緩緩繞圈,熱氣微涼,她嘴角淡勾,似有似無的涼薄沉寂。
“我以前常喝這個,其實我不喜歡普洱,這種茶有時很苦,我更喜歡花茶,隻是我先生很愛喝,所以我就跟著一起喝了……原來,他一直都不知道,我是因為他才喜歡喝的,其實,我不喜歡。”是的,不喜歡,如今喜歡的理由也沒有了。
可他如今又在做什麼跟她以前一樣愚蠢的事情。
喃喃自語,是不自覺的中文,帶著似有似無的蒼涼冷寂。
耳朵聽不清,聽不懂,Fran湊近了些,還是皺了眉頭,蒼老沉著的聲音有些微揚問道:“什麼?小歡?”
她一震,回過神,眉眼彎起,眼角的痣帶著笑容的柔和沉靜,她用英文說:
“Fran,我是說,這茶,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