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乞求耐心,你覺得上帝會給他們耐心?還是給他們機會學會有耐心? 如果祈求勇氣,是給他們勇氣?還是給他們機會學會勇敢?如果有人祈求家庭更親近,你覺得上帝是給他們耳鬢廝磨的感覺,還是給他們相愛的機會?
——Evan Almighty
====================
“等等——”
在她要離去轉身的時候,他明明笑著送她走卻莫名的心慌,想起那一片屍體橫亂,饑荒的地方,蹙緊了眉頭,他閉著雙眸,左手攬過她,半坐著的身軀貼著她的脊梁,菲薄的唇在頸項旁細細的碎吻。
她淺歎了口氣,哆嗦失笑,問:“做什麼?”
光影忽明忽暗,天色明朗卻有些陰雲遮掩,他的俊顏在她的肩上隱下,唇瓣貼得她微涼的肌膚略炙熱。
“遲歡,答應我,等你回來,我們就立刻離開……”
“我們……回維也納好不好?我們把從前的那個屋子再租下來。我們去登城西的阿爾卑斯山麓看日出,那裏那個時候一定很美。我們以前從來沒去看過,真奇怪是不是,我們錯過的那樣多……我曾經遇見過維也納的設計者,他們說它的日出很美,風景如畫,樹葉青得明亮翠藍……以後每天晚上我們吃完飯就去多瑙河畔散步,我畫畫,你再像以前一樣在河邊吹風,我們再去市郊的葡萄園,去維也納的藝術史博物館,每年的一月一號是新年音樂會,以後我們每年都去聽,在金色大廳維也納的愛樂樂團會用歌聲祝每一個來的人幸福美滿……然後我們生一個可愛的孩子,不,兩個,不止要三個,等你回來,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答應我,等回來我們把沒有好好來得及欣賞的維也納再重新看一遍,再過一遍好嗎?”
急切粗啞的嗓音,他發絲被風撩起,散亂而溫潤,攬在她腰際的地方如鐵一樣灼熱死緊。
“好。”
她抿唇淺淺應道,咽下嘴裏的苦澀,回頭捧著他的陰柔俊美的臉孔,灼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麵頰上,傳來陣陣酥麻,也許是她也預料不了去了此刻動亂的新疆會怎麼樣,此刻自己掌心摩挲著他的肌膚,甚至有一種不可名狀的酸楚。
“等我回來,我們回維也納,我想去維也納大劇院看歌劇《卡門》,上一次瑪麗亞?卡拉斯來維也納演唱的時候,我還是在門口聽的呢,那時,好像沒空也不舍得花錢買票……”恍惚的想起,仿佛已經是如隔世,年少夫妻,她和他都有情飲水飽,不曾真的欣賞過許許多多的風景。
她應允他,答應他。
彼時,顧方西看著她遲歡的背影。白熾燈薄薄的在她身上打下一層暗影,淺色的上衣在影中若隱若現。
單薄的身形,筆直而溫柔,每一步都踏得讓他的心底湧出溫溫熱熱的液體,溫暖卻略微苦澀。
看一個人走原來是這般滋味,送走一個人原來是這樣的忐忑不安,即使她已經答應了他所有的要求。
他們會像以前一樣,回維也納,美滿生子,恩愛如昨。
明明她答應了她,他喉嚨裏緊縮的卻是無法掩蓋的心慌,他多怕,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他多怕他們又會回到陌生。
“呃,顧先生……”
護士已敲門進入,臉上禮貌微笑,有些稚氣溫柔,詫異的看到他怔愣無措的樣子,話語不免停頓了幾秒。
“像不像,我像不像古時候送走要打仗參軍丈夫的婦女?”百般的擔心,百般的不舍,卻阻止不了她前進的步伐。微弱的挑起嘴角,顧方西吐了一口氣,苦笑的嘲諷自己,挺直的鼻梁泛著光亮,幹淨俊美,卻有些陰鬱沉重。
那護士笑了笑,正是那日值班的護士,直接不假思索的就問:“遲小姐要去哪裏?”
“新疆。”淡淡吐出兩個字,隻有心底隨之而來刹那的緊張攫住了胸口最無法透氣的位置。他沒有那麼瀟灑,至少沒有表麵上答應她的那般瀟灑。
仿佛意識到這個地方的危險性,護士也是倒抽一口氣,眉頭蹙緊,半晌,稚氣未脫的臉上露出淺淡的笑意,拿出口袋裏的項鏈,輕聲道:“顧先生,這是我今早從神父裏拿到的,不過我想,也許你比我更需要它……”
“神?”他聞言,怔了一秒然後不禁冷哼一聲,心口灼燒,朦朧間意識就那樣生生的飄到了四年前那個高架上。漫天的血,還有陣陣傳來牽絆住他的痛意,他瘋了似的想活下來卻還是被作弄了,要他如何能再相信所謂的神……
“如果,神真的有用,為什麼這個世界上不如意的事情那樣多……我不信了,早不信了,我不信它能有什麼用。如果上帝真的在,怎麼會讓耶穌釘在十字架上受人鞭撻侮辱?如果它真的存在,四年前,它就應該聽見我的悔意和心願,它就應該……”讓我平平安安的回到我妻子的身邊。如魚刺在喉,顧方西薄唇發白,左手攥緊,不由自主的渾身有些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