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奪妻(下)(1 / 2)

顧方西,我不知道該說你癡心,還是說你混蛋,或者說,你就是個癡心的混蛋。

——遲歡劄記

燭火,茶香。

已經不是年輕的小夥子的男人了,偉岸的身軀坐在那兒,挺直,微抬下顎,眼神卻流露出這八年許久都不曾顯露的真實。

是揪心,是珍惜,是拚死都不願丟失的渴望。

那個深沉如水,黑瞳如死水的男人,坐在艾倫的麵前對他說:“我們能選擇的,是讓她最終成為回憶,還是將她變成現在的日子,我選擇後者,即使是死死掙紮,求之不得。”

深深吸一口氣,艾倫嗤笑著,眼角略略有些幹澀發酸,隻是口上還是不饒人在說:“West Gu,你可真明白,你可真懂得怎麼刺激人,怨不得他們說你不擇手段,怨不得他們說你是惡魔,你溫柔起來的樣子可真叫我受不了——唔——”

數落還未落,艾倫卻倏地仰頭,俊顏蒼白如紙,眼淚落下一滴,然後眨了眨,執拗的低低輕笑阻止著落下淚來。

他們都那般蒼老了,近四十的年紀,三十幾歲的人,他問自己,為什麼在聽見那句,讓她成為回憶還是成為現在的日子的時候,竟然會心痛的得難以自製。

艾倫想,這一句話,想必顧方西在心裏已經咀嚼過滋味好多次了,否則,如何能如此平靜著臉色,隻是微微收攏著指關節沉靜的說出這一句,一瞬間可以刺傷人傷口最深處的話。

其實,他想找一個伴,而遲歡恰好也想找一個伴,否則在他聽遲寧說她喜歡聽歌劇後來又拒絕了他的票的時候,他理當要問原因,可他沒問。

他以為對一個女子有好感就是愛了,可他忘了,曾幾何時他對一個女人的感覺不是僅止於好感那麼簡單。

是因為老了,所以不再那麼苛求生活和婚姻,是因為孤單太久了,所以才讓自己順應這一切的軌跡行走。

可悲嗎,怎麼會不可悲。

“……很多前,我來到巴黎,我告訴自己,總有一天,我會出人頭地,我告訴一個人,總有那麼一天,我會站在巴黎最高的地方然後回去娶她。我還記得頭幾年當模特的時候,每天要稱重,每天要麵對成千上萬試不完的衣服,走不完的場,每個人都以為做模特是件輕鬆的事情,West,你應該了解,那不僅僅是走幾步的工作,連飯都來不及吃,連水都來不及喝,赤身裸體的在後台跟那些衣服拚搏,你根本來不及想,這件,那件是什麼大牌的新一季服裝,你隻知道,這些衣服讓你快吐了!我一天比一天清楚,在你還沒還有站穩腳跟的時候,你連挑選都是奢望。你連想一個人都沒有時間,於是,你開始漸漸忘記,甚至懷疑那個人到底有沒有存在過……”

嗤笑,自嘲,艾倫撥了撥栗褐色的頭發,然後攤手,手上有幾個根泛灰不那麼有光澤的發絲,眼眸一深,眼角微微酸澀,麵上之前的濕潤已然幹涸,隻剩下幹燥的炙熱,輕啜了一口茶,有點熱,熱得他喉嚨略略發疼,嗓音也變得沙啞了。

“後來也習慣了,一批一批的新人,你開始變得資深,開始成為所有人新的矚目焦點。應酬多了,名聲也大了,曾經指著你鼻子罵的人如今開始對你卑躬屈膝,曾經對著你趾高氣揚的女人開始對你百般青睞,你甚至可以坐在第一排挑剔並且指點那些大牌和名模……這種從哭到極致甜的滋味會讓一個人漸漸腐朽,忘了曾經有過的樣子……”苦澀的抿了抿唇,褐色的眼眸有水影不著痕跡的隱忍,眼角的褶皺深了深。

停頓幾秒,艾倫忽然對著顧方西笑了笑,有些失神:“West,這個圈子裏的人,誰都在變,你也變了,當模特的時候,你眼裏清澈得像池水一樣,之後,你成了設計師,狠辣決斷不亞於司徒,眼神也變得陰暗難測,我以為你也和我一樣開始在這個圈子裏淪陷,沒想到,你一直是你,跟你共事那四年,你端得比誰都深沉,那些個女人天天跟你鬧緋聞,我總想著,真不錯,還有一個同道中人,卻沒料到有次我跟你同路,你還真把人家送回家就離開了,連半分鍾都沒有停留,也許這就是媒體一貫愛捕風捉影,卻從來沒捉到真實有力的證據的原因,八年前的巴黎時裝周你在我麵前失態然後離開,我當時想,你和我的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