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 此恨人人有傷心(西歡篇)(1 / 3)

人人都對遲歡說,你愛的人是有殘缺的,她笑笑,偏頭輕點,這算不算是愛上了一個天使的缺點。

那些黑暗的肮髒汙濁,為的不過是一個白色的將來。

……

那一個晚上她想了許許多多,他背過身坐上警車,對她勾著淡笑的表情在眼前恍恍惚惚的錯亂呈現,耳邊似乎還有警車的低鳴聲,像一輪輪不能停歇的嗚咽,半晌,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冷氣四竄,回神才發現,那是自己的哽咽嗚聲,此起彼伏。

一晃,天方大亮。

鏡子前的自己,仿佛老了很多歲,仔細的撥弄,還有幾絲白發,細細銀銀的,她記起他佯裝什麼都沒發生,隻是像個頑童一般在衛生間咕噥著喊,遲歡,我有白頭發了,怎麼辦,難看。

還真的是很難看。

她苦笑的抿唇,精神有些恍惚。

原來,他早知道這一天,所以才佯裝什麼都沒發生過,原來他早知也許沒有明天,所以她跟他說,明天再燒的時候,他會沉默,會轉移話題。

所有的人都說,顧方西對不起你,是的,對不起。

對不起,他們之間,也許早就沒有所謂的計較,她又何嚐對得起他,從他轉身的那一天,她就不信任他,猜忌他,甚至心疑他的用心,她固執的保護自己的堡壘,任他被刺得一生,被她身邊的人刺了滿身傷痕。

可當她強硬的對他說,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他卻倏地笑得溫潤英俊,低聲溫柔的應她,好,我答應你。

怨不得他每天每日不睡,除了凝視著她的睡顏就是在陽台上抽煙,孤寂瘦削的身形,嗆人的煙草味,還有深沉隱晦如水的表情。

眼淚刷刷的在蒼白的麵容上肆意,她洗了一把臉,然後又是滿臉的濕潤,似乎擦都擦不幹淨。

她不年輕了,她甚至連等都不確定能等他多久。或許,連等都無法實現。

斑駁的樹影,微涼的晨曦,死寂沉沉的室內。

遲歡好不容易整理好心情,一打開門,是艾倫,褐色的眼眸裏皆是緊張不安和忐忑,他神色難看,嘴唇發白,哆哆嗦嗦的,看見遲歡開門的一瞬間,有一秒的尷尬,然後忽然就釋然,低低嚅囁了一聲:“嫂子。”然後是溫和的笑容,示意頷了頷首。

抿唇淡笑,眉眼看不穿的凝重卻是一貫的溫柔,她也釋然的笑,然後似乎想到了什麼,斂下笑意,沉著聲道:“情況很糟糕嗎?”

“……證據確鑿。”艾倫其實行頭也很淩亂,衣服都是褶皺,摸了摸額上的虛汗,艱難的吐露幾個字。

“要多少年的牢?”遲歡屏息了半晌,然後眼神沉靜的問。

“二十年,或許更多,或許……”忽然就沒了聲,艾倫腳虛的蹲下了身,埋在膝蓋處,一個大男人,年紀也不小,卻是滿身發抖的悶著聲音道出最後兩個字,“或許是……死刑。”

她哆嗦了一下,然後輕輕的喃喃了一聲:“知道了。”

從這一天起,奔奔碌碌了二個月多的時間,她幾乎昏倒在了街頭,最後醒來是遲寧凝重的一張臉,然後是一句溫柔的勸解透露著無比的現實。

她說:“小歡,你要讓孩子以後被人說有一個殺人犯父親嗎,斷了吧,為了孩子,找一個家世清白的男人,愛你,愛孩子,什麼都好。”

頓時,百感交集,全然崩潰,那是她第一次瞪著眼睛伴著冷光凝視遲寧很久很久,她明白,她在告訴她,你有了孩子,而且,是在為她好。

“我不覺得。孩子有這樣的父親,並不丟臉。我會讓她知道,不丟臉,一點也不。”冷著聲音,顫抖著四肢百骸,她與遲寧對視,眼神如炬,神情肅穆。

休息了數日,路過街旁的小攤,有各式各樣仿名牌花式花樣的服裝,有幾件蘭花圖樣的衣服,設計鏤空,優雅深沉,她拿起的時候,連手都在抖。

方鏡正逢出差,來看她的時候,她正坐在沙發上對這幾件衣服發呆,她將它們買了來,然後溫柔著眼眸件件的撫摸,其實隻不過是一種寄托,手指上還有一枚光彩奪目的蘭花戒指,絢爛璀璨在她的指尖上,繽紛的寶石色,卻沒有半點的俗氣,反而有著一種獨特雅致的流光。

“讓我猜猜,孩子會叫什麼名字啊?”方鏡故作輕鬆,陪她坐在陽台上曬太陽,懶懶散散的午後陽光,並不炙熱,反而很溫暖。

才兩個多月,問孩子的名字是早了些,可方鏡是一名記者,知道什麼事該問,什麼事不該問,而且她並不甚清楚遲歡和她丈夫之間的事情,這麼多年來,她和遲歡不在一個市,也隻是郵件聯係,以著一直以來少許看見些的端倪總覺得其中有內情,問了也不一定會有答案,何況畢竟是他人的隱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