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氣若遊絲，卻依是淺淡如舊。
“我在！我在！！”雙臂緊緊絞纏，似要抓住懷中人飛快流逝的生命。
“謝謝你……”染血的嘴角彎出個完美的弧度，“我終於……”淺褐色的眸輕瞥向一旁，視線漸漸渙散，言語卻帶著淡淡的喜悅與期待，“可以去見他了……”
“主子……”終是潸然淚下，“您……這又是何苦？”
“生……無可戀……”
長睫微顫，若蝶翼輕攏，眸底流光，歸趨於沉寂。
“主子！”呼喊聲起，於這空巷，回轉成哀傷淒涼，斷人心腸。
轉彎的街角，一點紅亮，明滅若螢。相似的唇線微張，嗬出團團薄絮似的煙氣，彌散四處，如夢似幻。
呼聲驟停，淩厲若刀鋒的眸光投向街角，而那裏，早已渺無人影。
時間仿佛瞬間凝滯，無邊無際的黑暗在深宵蔓延。
但聞笑聲細淺，飄忽若藤蔓糾葛，卻似久居高處，看盡千世萬態，難免意興闌珊。
於是，天地寂寥，空餘一聲喟歎：
“了無生趣呢……”
——————————————
雪歇天霽，夕陽西下的傍晚，溫度也似乎被那夕陽一並帶走了，空氣冰冷得讓人無法呼吸。
餘暉中，一輛單騎的馬車，在平整的雪麵上印顯出兩道清晰的細窄車痕，自遠處緩緩而來。
車行至城前，搖曳不止的小窗簾子被一隻纖纖素手撩開，簾後哪家的小姐看向窗外，見著城牆腳下一眾凍得瑟瑟發抖的乞丐時，清麗的眸中閃過一絲憐憫。
“雙兒！”輕輕喚醒身旁打瞌睡的小丫頭，將一包東西放到她手裏，“將這些幹糧送去給城腳下的那些人。”
“小姐！”雙兒揉著睡眼聽了仔細，不禁皺著秀眉低喚一聲，卻見自家小姐一臉堅決，隻得輕歎口氣，裹緊襖子下了馬車。
送完東西回來，雙兒兩頰都已凍得通紅，掀了簾進來便開始猛搓手，小姐見了微微一笑，將手裏的暖手爐遞給她。
“小姐！這使不得！”雙兒推攛著不肯要。
“我捂得手心出汗，膩得慌，你先幫我拿著。”不去看丫鬟眼中激湧的感動，小姐又掀起簾子，淡淡地看著窗外的景致。
“停車！”
馬車驟停，雙兒雙手捂著手爐，無所依憑，立刻傾斜了身子，脫手扶了一把才險險穩住身形。
“怎麼了？”
小姐卻不回答，隻親自掀了簾子下車。
“小姐！”雙兒一見急了：自家小姐不同於一般人家的姑娘，可不能隨意拋頭露麵！
憂心忡忡地跟著下了車，見四周無人，雙兒才稍稍放下心來。抬眼再看，卻見小姐向著城邊角落走過去了，忙緊趕兩步，跟了上去。
近了才發現，雪下竟埋著個人，一隻布衣襤褸的胳膊伸在雪堆外，正被自家小姐看到了。
雙兒見小姐意欲上前，忙攔住了，將手中的暖手爐遞還給她，卷了卷外袍袖子，矮下身去將那人身上雪拂開，卻沒想竟是個小乞丐！
“小姐，是個孩子……”摸向頸側，微弱的脈動，“還活著！”
那小姐立刻展了微蹙的眉，輕笑開來：“帶上他。”
“又要帶回去麼？”雙兒嘴上抱怨，手上卻麻利地將那孩子扶上了自己的背，邊向馬車走邊不滿地小聲嘟囔，“給趙娘看見，又該念您了！小姐您就這點不好，心太善……”
不一會兒，潔白而透徹的雪地又空了，隻留下兩道淺淺的車輪印，自涼州的東城門，蜿蜒至天地一線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