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的天人交戰還沒有得出結果，她前進的腳步忽然一頓，低下頭看了眼拖鞋上的一道橘色亮光，然後又轉頭看向身旁的書房。
這麼晚了，宋華還在工作？
陸西染抿抿唇，手指不自覺的在睡裙上絞了兩下，最終還是敲響了房門。
“……進來。”裏麵的宋華聲音有些遲疑，似乎沒想到這個時間家裏還有人沒睡。
門打開，見站在門口的人是陸西染，宋華關切的問了句：“這麼晚了還沒睡？”
這本來是陸西染打算問他的問題，既然被人搶了先，隻好傻笑著解釋道：“哄甜兒和唐念睡覺來著。”
宋華點點頭，沒再說什麼，白日裏精神十足的臉在橘黃色台燈的映照下顯出了幾分蒼老。
陸西染見他帶著老花鏡，好像在看什麼重要的東西，不過被電腦擋著她看不到，便自然而然的以為他又在忙工作，想了想，忍不住勸道：“工作永遠做不完，您早點睡吧，明天再繼續。”
陸西染向來對宋華的身體健康很關注，隻不過確認了彼此的真正關係之後，陸西染偶爾的關心話語中莫名多了些別扭和尷尬，兩人從來不說破，彼此心裏卻都清楚。
而剛剛的一句話，雖然普通，卻仿佛回到了從前的那些日子，宋華熬夜工作，作為養女的陸西染撒嬌耍賴半命令似的拉他回去休息，親切又自然。
話音落下，兩人都是一怔。
宋華眼中的欣慰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陸西染都能感受得出來，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轉身準備離開，宋華卻再次開口。
“西染。”宋華站起身，因為坐的時間久了，腰背一時挺不直，微微佝僂的樣子更顯老態：“我正在看些老照片，你……要一同看看嗎？”
陸西染對於他口中的“老照片”十分好奇，下意識就抬腳走了過去，待身體完全融入那片溫暖的橘色燈光下，她才看清楚宋華身前的書桌上擺放著滿滿的照片，那些照片無一例外的隻有一個主角——她的母親。
“媽媽……”她情不自禁的叫了一聲，拿起手邊的照片舉到眼前細看，心中柔軟的部分如同琴弦般被輕輕撥動，滋味難言。
她沒想到，宋華居然保存了這麼多母親的照片，每一張都幹淨平整像剛剛影印出來似的，但許多張上麵的母親還很年輕，明顯是多年前所照。
“這些照片，您是從哪裏得到的？”陸西染欣喜之餘也十分不解，母親的照片連她都沒有幾張，宋華怎麼會有這麼多？
宋華似乎是苦澀的笑了一下，生出皺紋的手慢慢摩擦著桌上的照片，仿佛在撫摸傳世珍寶，聲音輕得幾乎聽不到：“心裏的念想，加上幾十年時間，找到這些並不算困難。”
無法回來見她一麵，總要想方設法保存些與她有關的事物，不然漫漫歲月要如何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