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聞,又去玩了是不是?這麼晚還沒收好穀。”
我轉過身,看到阿名回來了,手裏拿著三把鐮刀,赤腳,挽起褲腳,上麵沾有些田泥。“哪裏是?我……我見這太陽這麼好,遲點才必嘛。”我說謊了。
“等下阿漢和阿燕回來看看他們說不說你!有粥水嗎?”
“有,在灶頭上,涼了的,應該不太熱。”
他走進屋,我繼續收穀。推攏穀子,我拿掃把掃剩下的穀粒,一下一下的,抬起頭看到回來的阿燕,氣喘籲籲的提著大半筐的穀子一晃一晃地走著,“阿燕,回來了?割了多少了?”我問。
“嗯,割完一個田了。”她放下擔子在地坪上,“明天割一個早上就完了。怎麼還沒收完穀,這麼遲的,到哪死去了?!”
我不敢說話了,低頭掃著穀粒。
“你都不知道我們兩個老東西辛苦,以後你做了爸爸就會知道。一粒穀一點汗,拇指那麼大,不懂點事!……”她仍在罵著,站在門囗叉開雙手,然後走進了房間。阿名也來幫我掃穀,在我身邊輕聲對我說:“你糟了,也不看看多久了,不被打就好了。”
我沒話說。
接著阿漢回來,將穀擔放在地坪上,著到我們兩人,說聲:“這麼遲的?”
就這一句話又引起了阿燕的罵聲,她坐在門邊木墩上,喝著水,高聲罵道:“他都不知道辛苦的,到處亂竄,前天阿江的木薯地說是斷了很多莖,怕就是你們兩個去弄的!”
這種誣蔑毫無根據,我不服氣,憑什麼大人沒事實也可以亂說!但隻敢在心裏想著,我不敢火上澆油,怕她呆會的鞭子。
終於,收全了穀子,蓋好。阿燕還在門邊的木墩上坐著,罵著,隻是聲音輕了一些,手裏托著空碗,夾著筷子。我小心的從她身邊走過,怕不經意又會惹惱她,走進廚房裏,而她也過來了,把碗筷往洗碗盆裏一放,“嘩啦”一聲,她又走了出來,而阿名進來。
“來放好這些穀。”我在廚房裏聽到她的聲音,似在叫著阿漢,我要忙著洗鍋,阿名則洗菜。
“放那裏行了,你很有力嗎!”
“放這裏,明早霧水很大的,蓋一下不好點?”
“這麼大太陽,曬幹又要多久?”
“如果下雨呢?半夜下雨呢?”
阿漢沒話說了,然後聽到穀筐沉沉地摔在地上的悶聲,“撲、撲、撲、撲”四下,然後是“沙沙的攤平膠膜的聲音。兩人都沒說話。
“你去哪裏了?”阿名輕聲問我。
“去釣魚了,魚鉤還在下麵泥。”我也輕聲回答。
“噓——”他突然低頭看著手裏的菜葉,我扭頭看向門外,是阿燕進來了,也低下頭舀起鍋裏的水,倒掉。但她一會兒便出去了。
“她去哪了?”我問阿名。
“不知道,可能是去借穀筐吧,剛才穀筐的索斷了。”他答道,雙手捧起洗菜水,到牆腳的水道裏倒掉。
“阿名,去找幾枚鐵釘來。”突然傳來阿漢的喊聲。
“哦。”阿名停下手裏的活兒,走進房間找鐵釘了。我則準備燒火,等會兒鍋熱了,阿名也出來,就可以做菜了。
“沒見有鐵釘,你放哪裏了?”阿名似乎找不到。
“怎麼沒有的?在床底那個漿桶不是有嗎?”阿漢不耐煩地粗聲大叫,並走進了房間。我便立刻想起魚鉤,便不燒火了,一溜煙跑出門,直往井奔。
夏天黑得快,加之樹蔭的遮蔽作用,我走在坡路上,小心地探著走,但又心急,看著前麵模模糊糊的,心裏不覺有點害怕,田間喧鬧的蛙聲讓我心顫。但我還趕緊地跑,到了井邊,要蹲下才看清魚杆,拔起,感到有東西拖著,是魚上鉤了。但我不再驚喜,待那魚出了水,我握在手裏,它隻輕輕擺動了一下身子便乖乖地不動了,它也累了吧。釣到也沒用,放了吧。我於是小心地拉出它嘴裏的魚鉤,它疼,扭動了一下。終於魚鉤出來,我看到魚嘴巴滲出一絲血。這是條不小的魚,但我還是要將它放走。輕輕地放入水中,鬆了手,它先一動不動,漸漸沉下去,深一點,尾巴一擺,便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