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低著頭，隻聽見孝莊的聲音在頭上響起，那話顯然是說給康熙聽：“皇帝今兒你算是有口福了，若淺這丫頭一腦袋的新點子，做的東西也新鮮，別的宮裏可吃不到。”我一聽這話，便趕忙上前將點心一一擺開在桌上。
餘光瞥向端坐的康熙，這一眼卻驚得我的心停了一下，因為那一刻，康熙皇帝的眼底分明閃耀著一絲玩味，似乎是有什麼陰謀在醞釀。我不敢做聲，趕忙退出去。卻也不敢走遠，隻得在殿門口候著。屋內不時傳來祖孫倆的談笑聲。
我有些昏昏欲睡地在門口聽著，在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不覺有了一點精神。
“皇帝，聽說你遷了明珠為兵部尚書？”孝莊的聲音不動聲色，“按說他遷任刑部尚書，都察院左都禦史好像沒多久吧。”
康熙微微沉吟了一下，笑著答道：“皇祖母放心，孫兒心裏有數。”
孝莊點頭：“那就好。”她頓了頓，又想起什麼來便放下手中的茶杯開口，“明珠家的公子在國子監讀書吧？”
聽見祖母提起這個，康熙仿佛來了精神：“快一年了，那納蘭公子儀表堂堂，才情更是了得，想來這許多時日，朕還未得空與他好好切磋一下的。”
孝莊伸出手拍了拍康熙放在桌上的手：“你呀，已經不是孩子了，怎麼還這麼大的玩兒心。”
“在皇祖母這裏，朕才會這樣。不過，朕倒是有些期待見見他。”康熙垂下眼瞼，眉目間含著幾分趣意。
孝莊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皇帝，這些年你朝政上的事哀家從來不多問一句，因為你是明君，凡事都要有分寸。”
我打了個哈欠，心裏暗忖，這孝莊果然是老辣，這話的意思正是提醒康熙，在納蘭明珠身上已經充分體現了皇恩浩蕩了，就不要在納蘭公子身上過多關注，給人偏愛納蘭家的印象了。
康熙神色微微一滯，旋即開口：“孫兒明白。”
孝莊笑著點了點頭。
祖孫倆聊了大半個時辰，康熙便起身離開了，經過門口的時候，我低著頭看見那繡鉤藤緝米珠朝靴驟然停在了我眼前。
我趕緊將頭埋得更低，片刻，隻見皇帝複又邁開腳步大步離開。我尾隨蘇茉兒大步走進去收拾著桌上剩餘的點心。出門的時候聽見孝莊的聲音有些輕地在殿裏響起：“蘇茉兒，納蘭明珠的妹妹是不是病重了。”
“回太皇太後的話，聽說撐不過這個夏天了。”
我快步走向門口，微微回過頭看著屋內的兩主仆，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這件事對我來說很重要。直到很多年以後，我依舊很慶幸孝莊當時的決定，我也恨她，沒能再早一點，我便可以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見到康熙之後沒幾天，我一直以來擔心的事情終於出現了。那日一早，我便被蘇茉兒傳到了孝莊的寢殿裏。跪在青銅香鼎前好一陣子，不見孝莊叫我起身，心裏不覺有些沒底。
等到膝蓋已經被冷氣浸透了，才聽見孝莊的聲音從頭頂悠悠地傳來：“若淺，你在哀家宮裏伺候多久了？”
我低頭，斂去眼裏的不滿：“回太皇太後的話，已經一月有餘。”
“哦，一月多了。你可知，今兒哀家召你來，所為何事？”
我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