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這一句,卻是一語成讖。
終於在多日之後的一個下午,我立在禦書房門口等著伺候。昏昏欲睡的時候看見福全神情嚴肅地大步走上前來,思慮重重地甚至沒有看見我,福全邁入殿內不久,公子就退了出來。看見我站在門口,隻二話不說拉起我便朝一旁跑去。
我從來沒有覺得跟在一個人的身後這樣奔跑會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可是這一刻,當我望著公子被籠罩在融融陽光中的背影,當我清楚地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濕熱,我深切地了解到他在我心裏究竟有多重要。或許,跨越了幾百年的光陰回到這裏,正是為了與他相遇。不,一如某一本書上說的那樣,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公子拉著我一直跑,跑了好久才停下來,周圍已經沒有什麼人了,我才氣喘籲籲地開口:“想要……累死我麼?跑那麼快……做什麼!”
公子看著我通紅的臉,笑了出聲,卻是臉不紅氣不喘:“我是怕把你憋壞了,每次見了我,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若是還不讓你說出來,怕是要把我們的白狐狸憋成紅狐狸了。”
我笑著瞪了他一眼道:“憋成紅狐狸又怎麼了,難道憋成紅狐狸你就不要我了?”
公子望著我,目光依舊是那麼柔和,仿佛一瞬間催開了三月滿樹的桃花,他緩緩伸出手將我額角的碎發理到耳後,笑著開口:“是啊,即便是變成了紅狐狸,我也不能退貨了。”
我撅起嘴不滿地看著他:“還有退貨這一說啊!”語罷,別過頭,不看他。可是下一秒,隻覺手臂上一緊,便被擁入一個寬闊而溫暖的懷抱。我清楚地感覺到他的下頜,微微地摩挲著我的頭發,那聲音悠悠然地響起,那麼輕,那麼柔,仿佛是生怕打破了捧在掌心上的水晶:“退不了貨了,我已經負了錢了。”
我將自己窩進他的懷裏,閉上眼睛輕輕問:“什麼?”
“我的心。”
我的心……
我緊緊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衫,濕熱的液體從眼角滑落,然後聽見自己故作平靜的聲音:“那還真的是不能退了呢,給了我的,就是我的了。”
“嗯。”他緊緊地擁著我,仿佛天地間的一切都黯然失色,隻聽聞一旁簌簌而落的花瓣和著清風的旋律悠然起舞。我知,這一刻,便可以成其為永恒。
從此,這世間將再沒有任何瑰麗賽過此刻,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公子離開的時候,我始終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視著。仿佛是因為心情大好,所以步子邁得很大,卻一次都沒有回過頭。我想,如若我問他,他保不準會很肉麻的說,隻怕一回頭,便走不了了。我心裏也是這樣甜蜜著,因為一直以來不能解開的心結,終於釋然了。在決定回去的那一刻,猛然瞥見不遠處樹下一閃而過的玄色袍角,心裏頓時一緊,是福全。那一刹那,我的腦海裏閃過那雙深邃的眸子,和他一向沒心沒肺的笑臉。然後對自己說,或許,他隻是不想打擾而已。隻是這樣,一定是的。可是為什麼我的心裏會在那一刻驟然緊縮起來,我拚命地搖了搖頭,讓自己不要繼續胡思亂想。
於是索性轉身離開,可才走了沒幾步,便迎麵過來一個人,定睛一看,趕忙欠了欠身:“敏答應。”
“快起。”那聲音輕而柔,仿佛透著幾分病態,我不覺抬起頭來仔細地打量了她一下。這是自儲秀宮一別之後,第一次見到她。她瘦了很多,形容有微微的憔悴,但仍舊無損體內散發出來的貴氣。她與雲鏡不同,如果說雲鏡是一條歡快明麗的溪流,那麼她便該是一泓平滑如鏡卻雲煙繚繞的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