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出公自城鉏使以弓問子贛,且曰:“吾其入乎?”子贛稽首受弓,對曰:“臣不識也。”私於使者曰:“昔成公孫於陳,僖二十八年,衛成公奔楚,遂適陳。使者,所吏反。孫音遜,本亦作“遜”,下注除孫字,皆同。甯武子、孫莊子為宛濮之盟而君入;在魯僖二十八年。甯,乃定反。宛,於阮反。濮音卜。獻公孫於衛齊,在襄十四年。子鮮、子展為夷儀之盟而君入。在襄二十六年。今君再在孫矣,謂十五年孫魯,今又孫宋。內不聞獻之親,外不聞成之卿,則賜不識所由入也。《詩》曰:‘無競惟人,四方其順之。’《詩-周頌》。言無強惟得人也。
[疏]“詩曰”至“順之”。正義曰:《詩-周頌-烈文》之篇也。競,彊也。無彊乎唯得賢人也。若得賢人,四方諸國皆順從之矣。
若得其人,四方以為主,為主,主四方。而國於何有?”
【傳】二十七年,春,越子使後庸來聘,且言邾田,封於駘上。(欲使魯還邾田,封竟至駘上。駘,他來反,又音台。竟音境。)二月,盟於平陽。(西平陽。)
[疏]注“西平陽”。正義曰:宣八年“城平陽”。此雲“盟於平陽”。《土地名》雲:“宣八年平陽,東平陽也,泰山有平陽縣。此年平陽,西平陽也,高平南有平陽縣。”
三子皆從。季康子、叔孫文子、孟武伯,皆從舌庸盟。從,如字,注同。從,才用反,非也。康子病之,恥從蠻夷盟。言及子贛,思子貢。曰:“若在此,吾不及此夫!”不及與越盟。夫音扶。武伯曰:“然。何不召?”曰:“固將召之。”文子曰:“他日請念。”言季孫不能用子贛,臨難而思之。難,乃旦反。
夏,四月,已亥,季康子卒。公吊焉,降禮。禮不備也,言公之多妄。妄,亡亮反,本又作“忘”,下文放此。
晉荀瑤帥師伐鄭,次於桐丘。鄭駟弘請救於齊。弘,駟歂子。歂,市專反。齊師將興,陳成子屬孤子,三日朝。屬會死事者之子,使朝三日,以禮之。屬音燭,注同。設乘車兩馬,係五邑焉。乘車兩馬,大夫服。又加之五邑。乘,繩證反,注文下皆同。召顏涿聚之子晉,曰:“隰之役,而父死焉。隰役在二十三年。涿,中角反。隰音習。以國之多難,未女恤也。今君命女以是邑也,服車而朝,母廢前勞。”乃救鄭。及留舒,違穀七裏,穀人不知。言其整也。留舒,齊地。違,去也。難,乃旦反。女音汝,下同。毌音無。及濮,雨,不涉。濮水,自陳留酸棗縣傍河東北經濟陰至高平入濟。傍,浦浪反。濟,子禮反,下同。子思曰:“大國在敝邑之宇下,是以告急。今師不行,恐無及也。”子思,國參。參,七南反。成子衣製杖戈,製,雨衣也。子衣,於既反。製音製。杖,直亮反,又音丈。立於阪上,馬不出者,助之鞭之。知伯聞之,乃還,畏其得眾心。阪音反,一音扶版反。曰:“我卜伐鄭,不卜敵齊。”使謂成子曰:“大夫陳子,陳之自出,陳之不祀,鄭之罪也,十七年,楚獨滅陳,非鄭之罪。蓋知伯誣陳子,故陳子怒,謂其多陵人。故寡君使瑤察陳衷焉,衷,善也。衷音中。謂大夫其恤陳乎?若利本之顛,瑤何有焉?”言陳滅於已無傷。成子怒曰:“多陵人者皆不在,知伯其能久乎?”中行文子告成子。文子,荀寅,此時奔在齊。行,戶郎反。曰:“有自晉師告寅者,將為輕車千乘,以厭齊師之門,則可盡也。”成子曰:“寡君命恒曰:‘無及寡,無畏眾。’雖過千乘,敢辟之乎?將以子之命告寡君。”成子疑其有為晉之心也。輕,遣政反。厭,於甲反,又音於輒反。有為,於偽反,下“為鄭”同。
[疏]“無及寡”。正義曰:無陵侮寡少而橫及之也。
文子曰:“吾乃今知所以亡。自恨已無知。君子之謀也,始、衷、終皆舉之,而後入焉。謀一事,則當慮此三變,然後入而行之,所謂君子三思。三思,息暫反,又如字。
[疏]“君子”至“入焉”。正義曰:君子之為謀也,思其始,思其中,思其終,三者盡無猜嫌,皆可舉而行之,然後設言以入前人焉。
今我三不知而入之,不亦難乎?”悔其言不可複。公患三桓之侈也,欲以諸侯去之。欲求諸侯師,以逐三桓。侈,昌氏反,又呂氏反。去,起呂反,下“而去”同。三桓亦患公之妄也,故君臣多間。間,隙也。公遊於陵阪,遇孟武伯於孟氏之衢,曰:“請有問於子,餘及死乎?”問己可得壽死不。對曰:“臣無由知之。”三問,卒辭不對。公欲以越伐魯,而去三桓。秋,八月,甲戌,公如公孫有陘氏,有陘氏即有山氏。因孫於邾,乃遂如越。國人施公孫有山氏。以公從其家出故也。終子贛之言,君不沒於魯。因孫於邾,音遜。
悼之四年,晉荀瑤帥師圍鄭。悼公,哀公公之子寧也。哀公出孫,魯人立悼公。
[疏]注“悼公”至“悼公”。正義曰:《魯世家》雲:哀公奔越,“國人迎哀公複歸,卒於有山氏。子寧立,是為悼公”。傳稱國人施罪於有山氏,不得複歸而卒於其家也。馬遷妄耳。
未至,鄭駟弘曰:“知伯愎而好勝,早下之,則可行也。”行,去也。好,呼報反。早,一本作
[疏]注“簡子”至“為子”。正義曰:《趙世家》雲:孤布子卿見簡子,簡子遍召諸子相之。子卿曰:“無為將軍者。”簡子召子母恤,母恤至,子卿起曰:“此真將軍矣。”簡子曰:“此其母賤,翟婢也,奚道貴哉?”子卿曰:“天之所授,雖賤必貴。”自是之後,簡子盡召諸子與語,母恤最賢。乃廢大子伯魯,而以母恤為大子。
對曰:“以能忍恥,庶無害趙宗乎!”知伯不悛,趙襄子由是惎知伯,惎,毒也。惎,其冀反,其安反。遂喪之。知伯貪而愎,故韓、魏反而喪之。《史記》,晉懿公之四年,魯悼公之十四年,知伯帥韓、魏圍趙襄子於晉陽。韓、魏反與趙氏謀,殺知伯於晉陽之下,在《春秋》後二十七年。喪,息浪反。
[疏]注“史記”至“七年”。正義曰:《晉世家》雲“定公三十三年,孔子卒。三十七年,定公卒”,則晉定公以魯哀公二十年卒也。又雲“定公卒,子出公鑿立。十七年,出公奔齊”,則出公之奔,在魯悼公之十年也。又雲:出公既奔,“知伯立昭公曾孫驕為晉君,是為哀公”。哀公之四年,“趙襄子、韓康子、魏桓子共殺知伯”,是殺知伯當魯悼公之十四年也。又《六國年表》亦雲:晉哀公四年,魯悼公十四年,韓、魏、趙敗知伯於晉陽。《戰國策》說此事雲,知伯帥韓康子、魏桓子攻趙襄子於晉陽,引汾水以灌之,城不沒者三版。知伯行水,魏桓子禦車,韓康子為右。知伯曰:“吾今乃知水可以亡人之國,汾水可以灌安邑,絳水可以灌平陽。”安邑,魏也。平陽,韓也。魏桓子肘韓康子,韓康子躡魏桓子之足。其夜趙襄子使張孟談私於韓魏,韓魏反與趙合,遂殺知伯於晉陽之下,而三分其地。事在《春秋》獲麟之後二十七年。
大夫有貳宗,適子為小宗,次子為貳宗,以相輔貳。適,丁曆反。“為小宗”,本或作“為大宗”,誤。
[疏]注“適子”至“輔貳”。正義曰:禮有大宗、小宗。天子諸侯之庶子謂之別子,及異姓受族為後世之始祖者,世適承嗣,百世不遷,謂之大宗。為父後者,諸弟宗之,五世則遷,謂之小宗。五世遷者,謂高祖以下,喪服未絕。其繼高祖之適,則緦服之內共宗之。其繼曾祖之適,則小功之內共宗之。繼祖、繼禰所宗及亦然。故鄭玄《喪服小記》注雲:“小宗有四,或繼高祖,或繼曾祖,或繼祖,或繼禰,皆至五世則遷。”以緦服既窮,不相宗敬,故疏即遞遷也。《禮記-大傳》曰:“有百世不遷之宗,有五世則遷之宗。百世不遷者,別子之後也,宗其繼別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遷者也。宗其繼高祖者,五世則遷者也。”是言大宗、小宗之別也。大夫身是適子,為小宗,故其次者為貳宗,以相輔助為副貳,亦立之為此官也。杜知非大宗而雲小宗者,以其大夫不必皆是大宗,據為小宗者多,故杜言之也。若大夫身為大宗,亦止得立貳宗官耳。《禮記》據公族為說,故言別子為祖主,說諸侯庶子耳。其實異姓受族,亦為始祖,其繼者,亦是大宗。但《記》文不及之耳。沈雲“適子為小宗,謂是大夫之身為小宗。次者為貳宗,謂大夫庶弟貳宗,以側室為例,皆是官名,與五宗別”。
士有隸子弟,士卑,自以其子弟為仆隸。庶人、工、商,各有分親,皆有等衰。庶人無複尊卑,以親疏為分別也。衰,殺也。分,扶問反,又如字。親,七刃反,又如字。衰,初危反,注同。複,扶又反。別,彼列反。殺,所界反。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無覬覦。下不冀,望上位。覬音冀。覦,羊朱反;《字林》,羊住反;《說文》雲,欲也。今晉,甸侯也,而建國。本既弱矣,其能久乎?”諸侯而在甸服者。甸,徒練反。
[疏]注“諸侯”至“服者”。正義曰:周公斥大九州,廣土萬裏,製為九服,邦畿方千裏。其外每五百裏謂之一服。侯、甸、男、采、衛、要六服為中國。夷、鎮、蕃三服為夷狄。《大司馬》謂之“九畿”,言其有期限也。《大行》人謂之“九服”,言其服事王也。如其數計,甸服內畔,尚去京師千裏。晉距王城不容此數,而得在甸服者,《周禮》設法耳。土地之形,不可方平如圖,未必每服皆如其數也。《地理誌》雲:“初雒邑與宗周通封畿,東西長,南北短,短長相覆為千裏。”是王畿不正方也。《誌》又雲東都方六百裏,半之為三百裏,外有侯服五百裏,為八百裏。計晉都在大原,去雒邑近八百裏也。畿既不方,服必差改,故晉在甸服也。
惠之三十年,晉潘父弑昭侯而立桓叔,不克。潘父,晉大夫也。昭侯,文侯子。晉人立孝侯。昭侯子也。惠之四十五年,曲沃莊伯伐翼,弑孝侯。莊伯,桓叔子。翼,晉國所都。翼人立其弟鄂侯。鄂侯生哀侯。鄂國以隱五年奔隨。其年秋,王立哀侯於翼。哀侯侵陘庭之田。陘庭,翼南鄙邑。陘音刑。陘庭南鄙啟曲沃伐翼。
【經】三年,春,正月,公會齊侯於嬴。(經之首時必書“王”,明此曆,天王之所班也。其或廢法違常,失不班曆,故不書“王”。嬴,齊邑,今泰山嬴縣。經三年正月,從此盡十七年皆無“王”,唯十年有。二傳以為義。或有“王”字者非。嬴音盈。)
[疏]注“經之”至“嬴縣”。正義曰:桓公元年、二年、十年、十八年,凡四年於春有王。九年春,無王,無月。其餘十三年,雖春有月,悉皆無王。《穀梁傳》曰:“桓無王,其曰王何也?謹始也。其曰無王何也?桓弟弑兄,臣弑君,天子不能定,諸侯不能救,百姓不能去,以為無王之道,遂可以至焉爾。元年有王,所以治桓也。二年有王,正與夷之卒也。十年有王,正終生之卒也。”十八年書王,範甯注雲:“此年書王,以王法終治桓之事。”先儒多用《穀梁》之說。賈逵雲:“不書王,弑君,易祊田,成宋亂,無王也。”元年治桓,二年治督,十年正曹伯,十八年終始治桓。
杜以正是王正曆從王出,故以為王者班曆,史乃書王。明此曆,天王之所班也,其或廢法違常,失不班曆則諸侯之史不得書王言此十三年無王皆王不班曆故也。劉炫規過雲:“然天王失不班曆,經不書王,乃是國之大事,何得傳無異文?又昭二十三年以後,王室有子朝之亂,經皆書王,豈是王室猶能班曆?又襄二十七年再失閏,杜雲‘魯之司曆頓置兩閏’。又哀十三年十二月螽,杜雲‘季孫雖聞仲尼之言,而不正曆’。如杜所注,曆既天王所班,魯人何得擅改?又子朝奔楚,其年王室方定,王位猶且未定,諸侯不知所奉,複有何人尚能班曆?昭二十三年秋,乃書天王居於狄泉,則其春未有王矣。時未有王,曆無所出,何故其年亦書王也?若春秋之曆必是天王所班,則周之錯失不關於魯。魯人雖或知之,無由輒得改正。襄二十七年傳稱‘司曆過,再失閏’者,是周司曆也?魯司曆也?而杜《釋例》雲:魯之司曆‘始覺其謬,頓置兩閏,以應天正’。若曆為王班,當一論王命,寧敢專置閏月、改易歲年?哀十三年十二月螽,仲尼曰:‘火猶西流,司曆過也。’杜於《釋例》又雲:‘季孫雖聞此言,猶不即改。明年複螽,於是始悟。十四年春,乃置閏,欲以補正時曆。’既言曆為王班,又稱魯人輒改,改之不憚於王,亦複何須王曆?杜之此言自相矛盾,以此立說,難得而通。又案《春秋》經之闕文甚多,其事非一。亦如夫人有氏無薑,有薑無氏,及大雨霖、廧咎如潰之類也。此無王者,正是闕文耳。”今刪定,知此不書王,非是經之闕文,必以為失不班曆者,杜之所據,雖無明文,若必闕文,止應一事兩事而已,不應一公之內十四年並闕王字。杜以《周禮》有“頒告朔於邦國都鄙”,以有成文,故為此說。但齊桓、晉文以前,翼戴天子,王室雖微,猶能班曆。至靈王、景王以後,王室卑微,曆或諸侯所為,亦遙稟天子正朔,所以有子朝之亂,經仍稱王,不責人所不得也。猶如大夫之卒,公疾在外,雖不與小斂,亦同書日之限。然則司曆之過,魯史所改,據此而言,有何可責?劉君不尋此旨,橫生異同,以規杜過,恐非其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