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四年,春,正月,公狩於郎。(冬獵曰狩,行三驅之禮,得田狩之時,故傳曰:“書時,禮也。周之春,夏之冬也。田狩從夏時,郎非國內之狩地,故書地。狩,手又反。夏,戶雅反,下同。)
[疏]注“冬獵”至“書地”。正義曰:“冬獵曰狩”,《爾雅-釋天》文也。《易-比卦-九五》“王用三驅,失前禽”,鄭玄雲“王者習兵於蒐狩,驅禽而射之三,則已法軍禮也。失前禽者,謂禽在前來者,不逆而射之,旁去又不射,唯背走者,順而射之,不中則已。是其所以失之。用兵之法亦如之。降者不殺,奔者不禦,皆為敵不敵,己加以仁恩養威之道”。是說三驅之事也。狩獵之禮,唯有三驅。故知行三驅之正禮,得田獵之常時。故傳曰:“書時,禮也。”善其得時明禮,皆無違矣。周之春正月建子,即是夏之仲冬也。《周禮-大司馬》:“中冬教大閱,遂以狩田”,是田狩從夏時也。《釋例》曰:“三王異正朔,而夏數為得天。雖在周代,於言時舉事,皆據夏正。故公以春狩,而傳曰:‘書時,禮也。’”隱五年“公矢魚於棠”,傳曰“言遠地也”。僖二十八年,“天王狩於河陽”,傳曰“言非其地也”。舉地名者,皆言其非地。故知此郎,非國內之狩地,故書地也。若國內狩地,大野是也。哀十四年傳曰“西狩於大野”,經不書大野,明其得常地,故不書耳。由此而言,則狩於禚,蒐於紅,及比蒲昌間,皆非常地,故書地也。田狩之地須有常者,古者民多地狹,唯在山澤之間乃有不殖之地,故天子、諸侯必於其封內擇隙地而為之。僖三十三年傳曰:“鄭之有原圃,猶秦之有具囿也。”是其諸國各有常狩之處,違其常處則犯害居民。故書地以譏之。
夏,天王使宰渠伯糾來聘。宰,官;渠,氏;伯糾,名也。王官之宰,當以才授位,而伯糾攝父之職,出聘列國,故書名以譏之。國史之記,必書年以集此公之事,書首時以成此年之歲,故《春秋》有空時而無事者。今不書秋冬首月,史闕文。他皆放此。糾,居黝反。
[疏]注“宰官”至“放此”。正義曰:《周禮-天官》有大宰、小宰、宰夫,知宰是官也。傳言“父在,故名”。知伯糾是名,自然渠為氏矣。《周禮》:大宰,卿;小宰,中大夫;宰夫,下大夫。未知伯糾是何宰也。貶之乃書名,間於法當書字。但中、下大夫例皆書字,則此宰高下猶未可量。故注直言王官之宰,不指小宰、宰夫,慎疑故也。《詩》稱“濟濟多士”,書戒無曠庶官,為政有三,擇人為急。王官之宰,當以才授位,今其父居官而使子攝職,是王者輕侮爵位,遭人則可故書名以譏之。糾之出聘,事由於王;而貶糾者,王不應授糾,糾不應受使,二者俱有其過,貶糾亦所以責王,如宰咺之比也。《春秋》編年之書,四時畢具,乃得為年。此無秋、冬,知是史闕文也。舊史先闕,故仲尼因之。《膏肓》何休以為《左氏》宰渠伯糾“父在,故名”,仍叔之子何以不名?又仍叔之子,以為“父在,稱子”,伯糾父在,何以不稱子?鄭箴之雲:“仍叔之子者,譏其幼弱,故略言子,不名之。至於伯糾能堪聘事私覿,又不失子道,故名且字也。”鄭氏所箴與杜同。雲伯糾名且字非杜義。
【傳】四年,春,正月,公狩於郎。書時,禮也。(郎非狩地,故書時合禮。)
[疏]注“郎非”至“合禮”。正義曰:春秋之世,狩獵多矣!見於經者無數事焉,良由得時得地則常事不書故也。以獲麟在於大野,得地則不書其地,知地、時並得,則例皆不書。此書“公狩於郎”,必是有所譏剌。所剌之意,在於失常地也。但傳於棠與河陽,已雲“言非其地”,則非地之責於理巳見;而此狩得時,恐並時亦剌,駮出合禮,而非禮自明。故注申其意,言郎非狩地,唯時合禮。以時合禮,地非禮也。《公羊傳》曰:“常事不書,此何以書?譏,何譏爾?遠也。”《公羊》說諸侯遊戲不得過郊,故有遠近之言。左氏無此義。要言遠者,亦是譏其失常地也。
夏,周宰渠伯糾來聘。父在,故名。
秋,秦師侵芮,敗焉,小之也。秦以芮小,輕之,故為芮所敗。
冬,王師、秦師圍魏,執芮伯以歸。三年,芮伯出居魏,芮更立君。秦為芮所敗,故以芮伯歸,將欲納之。
【經】五年,春,正月,甲戌,已醜,陳侯鮑卒。(未同盟而書名者,來赴以名故也。甲戌,前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已醜,此年正月六日。陳亂,故再赴。赴雖曰異,而皆以正月起文,故但書正月。慎疑審事,故從、赴兩書。鮑,步飽反。)
[疏]注“未同”至“兩書”。正義曰:僖二十三年傳例曰:“赴以名,則亦書之。”檢經、傳,魯未與陳盟而書鮑名,知其來赴以名故也。隱八年“蔡侯考父卒”,注雲:“蓋春秋前與惠公盟,故赴以名。”案《史記-年表》,隱之元年是陳桓公之二十三年,則桓公亦得與惠公盟。而雲未同盟者,以蔡侯之卒去惠尚近,故疑與惠公盟。此去惠公年月己遠,且自隱公以來陳、魯未嚐交好,於惠公之世亦似無盟,故以未同盟解之也。以《長曆》推之,知甲戌、己醜別月,而赴者並言正月,故兩書其日而共言正月。若其各以月赴,亦應兩書其月。但此異年之事,設令兩以月赴,則當以四年雲十二月甲戌陳侯鮑卒;五年正月己醜陳侯鮑卒。
夏,齊侯、鄭伯如紀。外相朝皆言如。齊欲滅紀,紀人懼而來告,故書。
[疏]注“外相”至“故書”。正義曰:傳言朝,經言如。知如即朝也。下文“州公如曹”與此相類,故雲“外相朝皆言如”也。魯出朝聘,例言如,獨言外朝者,經有“公朝王所”,以不盡雲公如,故獨雲外也。朝聘而謂之如者,《爾雅-釋詁》雲:“如,往也”。朝者,兩君相見,揖讓兩楹之間。聘者,使卿通問鄰國,執圭以致君命,據行禮而為言也。魯之君臣出適他國,始行即書於策,未知成禮與否。經每有在塗乃複,是禮未必成,故直雲如。言其往彼國耳,不果必成朝聘也。公朝王所,則朝訖乃書,故指朝言之。此齊、鄭朝紀,亦應朝訖乃告。但略外,故言如耳。外相朝例不書,而此獨書者,傳言“欲以襲紀,紀人知之”。明其懼而告魯,故書也。
天王使仍叔之子來聘。仍叔,天子之大夫,稱仍叔之子,本於父字,幼弱之辭也。譏使童子出聘。
[疏]注“仍叔”至“出聘”。正義曰:天子大夫例皆書字,仍氏叔字,知是天子大夫也。《公羊》、《穀梁》皆以仍叔之子為父老代父從政,左氏直雲弱也。言其幼弱,不言父在,則是代父嗣位,非父在也。伯糾身未居官,攝行父事,故稱名以貶之。此子雖己嗣位,而未堪從政,故係父以譏之。譏王使童子出聘也。蘇氏用《公羊》、《穀梁》之義,以為父老來聘,非父沒。義或當然。
葬陳桓公。無傳。
城祝丘。無傳。齊、鄭將襲紀故。
秋,蔡人、衛人、陳人從王伐鄭。王自為伐鄭之主,君臣之辭也。王師敗不書,不以告。從,如字,又才用反。
大雩。傳例曰:書,不時也。失龍見之時。雩音於,祭名。見,賢遍反。
螽。無傳。蚣蝑之屬為災,故書。螽音終。蚣,相容反。蝑,相魚反。
[疏]注“蚣蝑”至“故書”。正義曰:《釋蟲》雲:“蜇螽,蜙蝑。”楊雄《方言》雲:“舂黍謂之蚣蝑。”陸機《毛詩疏》雲:“幽州人謂之舂箕。舂箕即舂黍,蝗類也。長而青,股鳴者。或謂似蝗而小,班黑,其股狀如玳瑁叉,五月中,以兩股相切作聲,聞十數步。”《爾雅》又有蟿螽、土螽。樊尤雲皆蜙蝑之屬。然則螽之種類多,故言屬以包之。傳稱“凡物不為災,不書”。知此為災,故書。
冬,州公如曹。不書奔,以朝出也。為下實來書也。曹國,今濟陰定陶縣。陶,同勞反。
[疏]“州公如曹”。正義曰:《周禮》:公之地封疆方五百裏,侯四百裏,伯三百裏,子二百裏,男一百裏。隱五年《公羊傳》曰:“天子三公稱公,王者之後稱公,其餘大國稱侯,小國稱伯、子、男。”然則三公之外,爵稱公者,唯二王之後杞與宋耳。此“州公”及僖五年“晉人執虞公”並是。小國而得稱公者,鄭玄《王製》注以為殷地三等:百裏,七十裏,五十裏。武王克殷,雖製五等之爵,而因殷三等之地。及周公製禮,大國五百裏,小國百裏。所因殷之諸侯亦以功黜陟之。其不滿者,皆益之地為百裏焉。是以周世有爵尊而國小,爵卑而國大者。言爵尊國小,蓋指此州公、虞公也。案虞是克商始封,非為殷之餘國。鄭玄之言不可通於此矣。杜之所解,亦無明言。唯《世族譜》雲:“虞,姬姓。武王克商,封虞仲之庶孫以為虞仲之後,處中國為西吳,後世謂之虞公。”服虔雲春秋前,以黜陟之法進爵為公,未知孰是?或可嚐為三公之官,若虢公之屬,故稱公也。以其無文,故備言之。劉炫難服雲:周法,二王之後乃得稱公。雖複周公、大公之勳,齊桓、晉文之霸,位止通侯,未升上等。州有何功,得遷公爵?若其爵得稱公,土亦應廣,安得爵為上公,地仍小國?若地被兼,黜爵,亦宜減,安得地既削小,爵尚尊崇?此則理之不通也。注“不書”至“陶縣”。正義曰:如者,朝也。以朝出國,不得書奔,外朝不書,以因來向魯,故書其本也。《世本》:州國薑姓,曹國伯爵。《譜》雲:“曹,姬姓,文王子叔振鐸之後也。武王封之陶丘,今濟陰定陶縣是也。桓公三十五年,魯隱公之元年也。伯陽立十五年,魯哀公之八年,而宋滅曹。”《地理誌》雲:濟陰郡定陶縣。”《詩》曹國是也。
【傳】“五年,春,正月,甲戌,已醜,陳侯鮑卒”。再赴也。於是陳亂,文公子佗殺太子免而代之。(佗,桓公弟五父也。稱文公子,明佗非桓公母弟也。免,桓公大子。佗,大河反。免音問。父音甫。公疾病而亂作,國人分散,故再赴。)
[疏]“公疾病”。正義曰:鄭玄《論語》注雲:“病謂疾益困也。”
夏,齊侯、鄭伯朝於紀,欲以襲之。紀人知之。
王奪鄭伯政,鄭伯不朝。奪,不使知王政。襲音習。
[疏]注“奪,不使知王政”。正義曰:隱三年傳稱“王貳於虢”,謂欲分政於虢,不複專任鄭伯也。及平王崩,周人將畀虢公政,即周鄭交惡,未得與之。八年傳曰:“虢公忌父始作卿士於周。”於是始與之政,共鄭伯分王政矣。九年傳曰:“鄭伯為王左卿士。”然則虢公為右卿士,與鄭伯夾輔王也。此言王奪鄭伯政,全奪與虢,不使鄭伯複知王政,故鄭伯積恨,不複朝王。
秋,王以諸侯伐鄭,鄭伯禦之。王為中軍;虢公林父將右軍,蔡人、衛人屬焉;虢公林父,王卿士。將,音子匠反,下及注“大將”同。周公黑肩將左軍,陳人屬焉。黑肩,周桓公也。鄭子元請為左拒,以當蔡人、衛人;子元,鄭公子。拒,方陳。拒,俱甫反,下同。陳,直覲反,下文“之陳”反,注同。為右拒,以當陳人,曰:“陳亂,民莫有鬥心。若先犯之,必奔。王卒顧之,必亂。蔡、衛不枝,固將先奔。不能相枝持也。卒,尊忽反,下同。既而萃於王卒,可以集事。”從之。萃,聚也。集,成也。萃,似類反。曼伯為右拒,曼伯,檀伯。曼音萬。
[疏]注“曼伯檀伯”。正義曰:十五年傳曰:“鄭伯因櫟人殺檀伯。”昭十一年傳曰:“鄭京、櫟實殺曼伯。”知一人也。
祭仲足為左拒,原繁、高渠彌以中軍奉公,為魚麗之陳。先偏後伍,伍承彌縫。《司馬法》:車戰二十五乘為偏,以車居前,以伍次之,承偏之隙而彌縫闕漏也。五人為伍,此蓋魚麗陳法。麗,力之反,注同。縫,扶容反。乘,繩證反。
[疏]注“司馬”至“陳法”。正義曰:《史記》稱齊景公之時,有田穰苴善用兵,景公尊之,位為大司馬。六國時,齊威王用兵行威,大放穰苴之法,乃使大夫追論古者司馬兵法,而附穰苴其中,凡一百五十篇,號曰《司馬法》。“車戰二十五乘為偏”,是彼文也。“五人為伍”,《周禮-司馬序官》文也。
戰於繻葛。繻葛,鄭地。繻音須。命二拒曰:“旝動而鼓!”旝,旃也,通帛為之,蓋今大將之麾也,執以為號令。旝,古外反,又古活反,本亦作檜。建大木,置石其上,發機以磓敵。麾,許危反。
[疏]注“旝旃”至“號令”。正義曰:旝之為旃,事無所出,說者相傳為然。成二年傳:張侯曰:“師之耳目,在吾旗鼓,進退從之。”是在軍之士,視將旗以進退也。今命二拒,命旝動而鼓,望旗之動,鼓以進兵。明旝是可觀之物。又旝字從
,旌旗之類,故知旝為旃也。《周禮-司常》“通帛為”,故雲通帛為之。謂通用一絳帛,無畫飾也。鄭玄雲:“凡旌旗,有軍眾者畫異物,無者帛而已。”鄉遂大夫,或載,或載物,眾屬軍吏無所將。如鄭之意,則將不得建旃。而此軍得有旃者,僖二十八年傳曰:“城濮之戰,晉中軍風於澤,亡大旆之左旃。”是知戰必有旃,故以旝為旃也。鄭氏之言,自謂治兵之時出軍所建,不廢戰陳之上猶自用旃指麾。今時為軍,猶以旌麾號令,故雲“蓋今大將之麾,執以為號令也”。賈逵以旝為發石,一曰飛石,引《範蠡兵法》作飛石之事以證之。《說文》亦雲“建大木,置石其上,發其機以追敵”,與賈同也。案《範蠡兵法》雖有飛石之事,不言名為旝也。發石非旌旗之比。《說文》載之部,而以飛石解之,為不類矣。且三軍之眾,人多路遠,發石之動,何以可見!而使二拒準之為擊鼓候也。注以旃說為長,故從之。 蔡、衛、陳皆奔,王卒亂,鄭師合以攻之,王卒大敗。祝聃射王中肩,王亦能軍。雖軍敗身傷,猶殿而不奔,故言能軍。射,食亦反。中,丁仲反。殿,多見反。祝聃請從之。公曰:“君子不欲多上人,況敢陵天子乎?苟自救也,社稷無隕,多矣。”鄭於此收兵自退。隕,於敏反。夜,鄭伯使祭足勞王,且問左右。祭足即祭仲之字,蓋名仲,字仲足也。“勞王”,“問左右”,言鄭誌在苟免,王討之非也。勞,力報反,注同。名仲字仲足,一本作名仲字足。 [疏]注“祭足”至“非也”。正義曰:隱元年傳稱“祭仲”,上雲祭仲足。此雲祭足。十一年傳雲:“祭封人仲足。”此人雖名字互見,而不知孰字孰名。《公羊》以仲為字。左氏先儒亦以為字。但《春秋》之例,諸侯之卿嘉之乃書字。十一年經書祭仲,而事無可嘉。注意以仲為名,故雲“名仲,字仲足”。《釋例》曰:“伯、仲、叔、季,固人字之常,然古今亦有以為名者,而《公羊》守株,專謂祭氏以仲為字。既謂之字,無辭以善之,因讬以行權。人臣而善其行權逐君,是亂人倫壞大教也。說《左氏》者,知其不可,更雲鄭人嘉之,以字告,故書字。此為因有告命之例,欲以苟免,未是《春秋》之實也。宰渠伯糾、蕭叔大心皆以伯、叔為名,則仲亦名也。傳又曰祭仲足,或偏稱仲,或偏稱足,蓋名仲,字足也。”是辨其名仲之意也。凡傳所記事,必有意存焉。此丁寧說鄭,言其誌在苟免。知其意言王討之非也。 仍叔之子,弱也。仍叔之子來聘,童子將命,無速反之心,久留在魯,故經書夏聘,傳釋之於末秋。 [疏]注“仍叔”至“末秋”。正義曰:此子來聘,傳雖不言聘意,蓋為將伐鄭而遣告魯也。經在伐鄭之上,傳在伐鄭之下,明其必有深意。故注者原之,以為“童子將命,無速反之心,久留在魯。故經書夏聘,傳釋之於末秋”,譏其夏至而秋末反也。下句更言“秋,大雩”,則秋未為末。注雲末秋者,上有“秋,王以諸侯伐鄭”,此仍叔之文在秋事之末,故雲末秋也。下文更雲秋者,自為欲顯天時,更別言秋。 “秋,大雩”。書,不時也。十二公傳唯此年及襄二十六年有兩秋,此發雩祭之例,欲顯天時以相事,故重言秋,異於凡事。重,直用反。 [疏]注“十二”至“凡事”。正義曰:上既言“秋,王以諸侯伐鄭”,而此複言秋,故解之方發雩祭之例,須辨雩祭之月,欲顯言天時,以指怠慢之事。故重言秋,異於凡事,凡事則不須每事重舉時也。襄二十六年重言秋者,彼注自釋“中間有‘初’,不言秋,則嫌楚客過在他年”。 凡祀,啟蟄而郊,言凡祀,通下三句天地宗廟之事也。啟蟄,夏正建寅之月,祀天南郊。蟄,直立反。正音征。 [疏]注“言凡”至“南郊”。正義曰:下三句謂雩、嚐、烝也。雩是祭天,嚐、烝祭宗廟。此無祭地,而言祭地者,因天連言地耳。《周禮》天神曰祀,地祇曰祭,人鬼曰享。對則別為三名,散則總為一號。禮,諸侯不得祭天。魯以周公之故,得郊祀上帝,故雩亦祀帝。書傳皆不言魯得祭地,蓋不祭地也。魯不祭地,而注言天地者,以發凡言例,雖因魯史經文,然凡之所論,總包天地及諸國,則“凡公嫁女於天子,諸卿皆行”及“王曰小童”之例是也。此凡祀,亦總包天子及諸國,則有祭地之文。故杜連言之。《釋例》雲:“凡祀,舉郊雩烝嚐,則天神地祇人鬼之祭皆通,其他群祀不錄可知也。礿祠及地祗,經無其事,故不備言,亦約文以相包也。”礿祠之祭過則亦書,但無過時者,故經不書耳。《夏小正》曰“正月啟蟄”,其傳曰“言始發蟄也”。 故漢氏之始以啟蟄為正月中,雨水為二月節。及大初以後,更改氣名,以雨水為正月中,驚蟄為二月節,以迄於今,踵而不改。今曆正月雨水中,四月小滿中,八月秋分中,十月小雪中,注皆以此四句為建寅、建巳、建酉、建亥之月,則啟蟄當雨水,龍見當小滿,始殺當秋分,閉蟄當小雪。晉世之曆,亦以雨水為正月中。而《釋例》雲:“曆法,正月節立春,啟蟄為中氣”者,因傳有啟蟄之文,故遠取漢初氣名,欲令傳與曆合。其餘三者不可強同。其名雖則不同,其法理亦不異。故《釋例》雲:“案曆法,有啟蟄、驚蟄,而無龍見、始殺、閉蟄。比古人所名不同,然其法推不得有異。傳曰:‘火伏而後蟄者畢。’此謂十月始蟄也,至十一月則遂閉之。猶二月之驚蟄,既啟之後,遂驚而走出,始蟄之後又自閉塞也。”是言啟蟄為正月中,閉蟄為十月中也。 注以閉蟄為十月,而《釋例》雲“十一月遂閉之”者,以正月半蟄蟲啟戶,二月初則驚而走出。十月半蟄蟲始閉,十一月初則遂閉之。傳稱四者皆舉中氣,言其至此中氣,則卜此祭,次月初氣仍是祭限,次月中氣乃為過時。既以閉蟄為建亥之月,又言十一月則遂閉之,欲見閉蟄以後、冬至以前皆得烝祭也。故《釋例》雲:“孟獻子曰:‘啟蟄而郊,郊而後耕。’耕謂春分也,言得啟蟄當卜郊,不應過春分也。”春分以前皆得郊,則冬至以前皆得烝也。《釋例》又曰:“僖公、襄公夏四月卜郊,但譏其非所宜卜,而不譏其四月不可郊也。”以建卯之月猶可郊,知建子之月猶可烝也。正由節卻月前,未涉後月中氣故耳。 傳本不舉月為限,而舉候以言者,《釋例》曰:“凡十二月而節氣有二十四,共通三百六十六日,分為四時,間之以閏月,故節未必恒在其月初,而中氣亦不得恒在其月之半,是以傳舉天宿、氣節為文,而不以月為正也。”土功作者,不必日月,故亦言“龍見而畢務,戒事也。火見而致用,水昏正而栽,日至而畢,此其大準也。是言凡候天時,皆不以月為其節,有參差故也。若《周禮》不舉天象,故以月為正。《大司馬職》曰:“中夏,獻禽以享礿”,“中冬,獻禽以享烝。”言四時之祭不得後仲月,非謂孟月不得烝也。《釋例》曰:“周禮祭宗廟以四仲。蓋言其下限也。”下限至於仲月,則上限起於孟月。烝起建亥之月,則嚐起建申之月。此言始殺而嚐,謂建酉之月亦是下限也。 若仲是下限,則周之正月得為烝祭。春秋之例,得常不書,而八年書正月烝者,《釋例》雲:“經書正月烝,得仲月之時也。其夏五月複烝,此為過烝。若但書夏五月烝,則唯可知其非時,故先發正月之烝,而繼書五月烝,以示非時,並明再烝瀆也。”然仲月雖不過時,而月節有前有卻,若使節前月卻,即為非禮。此“秋,大雩”,是建午之月耳,而傳言“不時”,明涉其中節,故譏之。《釋例》雲:“龍星之體畢見,謂立夏之月,得此月,則當卜祀,過涉次節,則以過而書。故秋雩書不時,此涉周之立秋節也。”言涉立秋節者,謂涉立秋之月中氣節也。過涉次節,亦謂中節,非初節也。若始涉初節,則不譏之矣。如此傳注,必是建寅之月方始郊天,周之孟春未得郊也。《禮記-明堂位》曰:“魯君孟春乘大輅,載弧韣,以祀帝於郊。季夏六月,以禘禮祀周公於太廟。” 季夏,周之六月,即孟春是周之正月矣。又《雜記》雲:“孟獻子曰:‘正月日至,可以有事於上帝,七月日至,可以有事於祖。七月而禘,獻子為之。’”如彼《記》文,則魯郊以周之孟春,而傳言“啟蟄而郊”者,《禮記》後人所錄,其言或中或否,未必所言皆是正禮。襄七年傳孟獻子曰“啟蟄而郊”,《禮記》、《左傳》俱稱獻子,而《記》言“日至”,傳言“啟蟄”,一人兩說,必有謬者。若七月而禘,獻子為之時應有七月禘矣。烝嚐過則書,禘過亦應書。何以獻子之時不書七月禘也?是知獻子本無此言,不得雲《禮記》是而《左傳》非也。《明堂位》言正月郊者,蓋春秋之末,魯稍僣侈。見天子冬至祭天,便以正月祀帝。 《記》者不察其本,遂謂正月為常。《明堂位》後世之書,其末章雲魯君臣“未嚐相弑也,禮樂刑法政俗未嚐相變也”。春秋之世,三君見弑,髽而吊,士有誄,俗變多矣!尚雲無之,此言既誣,則郊亦難信。以此知《記》言孟春非正禮也。鄭玄注書,多用讖緯,言天神有六,地祗有二,天有天皇大帝,又有五方之帝;地有昆侖之山神,又有神州之神。《大司樂》冬至祭於圜丘者,祭天皇大帝北辰之星也。《月令》四時迎氣於四郊,所祭者祭五德之帝。大微宮中,五帝坐星也。《春秋緯-文耀鉤》雲:大微宮有五帝坐星,蒼帝其名曰靈威仰,赤帝曰赤熛怒,黃帝曰含樞紐,白帝曰白招拒,黑帝曰汁光紀。五德之帝謂此也。其夏正郊天,祭其所感之帝焉。周人木德祭靈威仰也,曾無冬至之祭,唯祭靈威仰耳。唯鄭玄立此為義,而先儒悉不然,故王肅作《聖證論》引群書以證之。言郊則圜丘,圜丘即郊。天體唯一,安得有六天也。晉武帝,王肅之外孫也,泰始之初定,南北郊祭,一地一天,用王肅之義。杜君身處晉朝,共遵王說。《集解》、《釋例》都不言有二天。然則杜意天子冬至所祭,魯人啟蟄而郊,猶是一天,但異時祭耳!此注直雲祀天南郊,不言靈威仰,明與鄭異也。劉炫雲:“夏正郊天,後稷配也。冬至祭天圜丘,以帝嚳配也。” 龍見而雩,龍見,建巳之月。蒼龍,宿之體,昏見東方。萬物始盛,待雨而大,故祭天,遠為百穀祈膏雨。見,賢遍反,注同。宿音秀。為,於偽反。 [疏]注“龍見”至“膏雨”。正義曰:《天官》:東方之星盡為蒼龍之宿。見,謂合昏見也。雩之言遠也,遠為百穀祈膏雨。遠者,豫為秋收,言意深遠也。穀之種類多,故詩每言百穀,舉成數也。雨之潤物,若脂膏然,故謂甘雨為膏雨。襄十九年傳曰“百穀之仰膏雨”是也。傳直言雩而經書大雩者,賈逵雲:言大別山川之雩。蓋以諸侯雩山川,魯得雩上帝,故稱大。《月令》雲:“大雩帝用盛樂。”是雩帝稱大雩也。此龍見而雩,定在建巳之月,而《月令》記於仲夏章者,鄭玄雲:“雩之正當以四月。凡周之秋,五月之中而旱,亦脩雩祀而求雨。因著正雩於此月。”失之矣。杜君以為《月令》秦法,非是周典。穎子嚴以龍見即是五月。《釋例》曰:“《月令》之書出自呂不韋,其意欲為秦製,非古典也。穎氏因之以為龍見五月。五月之時,龍星已過於見,此為強牽天宿以附會不韋之《月令》,非所據而據,既以不安,且又自違。《左氏傳》稱‘秋,大雩。書,不時’。此秋即穎氏之五月,而忘其不時之文,而欲以雩祭。”是言《月令》不得與傳合也。鄭玄《禮》注雲:“雩之言籲也,言籲嗟哭泣以求雨也。”郊雩俱是祈穀,何獨雩為籲嗟?旱而脩雩,言籲嗟可矣;四月常雩,於時未旱,何當言籲嗟也?賈、服以雩為遠,故杜從之也。 始殺而嚐,建酉之月,陰氣始殺,嘉穀始熟,故薦嚐於宗廟。 [疏]注“建酉”至“宗廟”。正義曰:嚐者,薦於宗廟,以嚐新為名,知必待嘉穀熟乃為之也。《詩》稱“八月其穫”,穫刈嘉穀在於八月。知始殺為建酉之月陰氣始殺也。《釋例》曰:“《詩》‘蒹葭蒼蒼,白露為霜’,以證始殺百草也。《月令》孟秋‘白露降季秋霜始降’,然則七月有白露,八月露結,九月乃成霜,時寒乃漸,歲事稍成。八月嘉穀熟,所薦之物備,故以建酉之月薦嚐於宗廟。”案《月令》孟秋“農乃登穀,天子嚐新,先薦寢廟”,則似七月穀熟矣。七月當嚐祭,而雲建酉之月乃嚐祭者,以上下準之,始殺嚐祭實起於建申之月,今雲建酉者,言其下限。然杜獨於嚐祭舉下限者,以秋物初熟,孝子之祭必待新物,故特舉下限而言之。哀十三年,子服景伯謂吳大宰曰:“魯將以十月上辛,有事於上帝先公,季辛而畢。”彼雖恐吳之辭,亦是八月嚐祭之驗也。何則於時會吳在夏,公至在秋,景伯言然之時,秋之初也?若嚐在建申,當言九月,不應遠指十月。知十月是嚐祭之常期,周之十月是建酉之月也,建酉是下限耳。若節前月卻,孟秋物成,亦可以孟秋嚐祭。故《釋例》雲“《周禮》四仲月,言其下限。”若建申得嚐,何以《釋例》又雲始殺而嚐,謂建酉之月,“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又以始殺唯建酉之月者,以賈、服始殺,唯據孟秋,不通建酉之月,故《釋例》破賈、服而為此言也。先此則不可。十四年八月乙亥嚐,乃是建未之月,故注雲“先其時,亦過也”。 閉蟄而烝。建亥之月,昆蟲閉戶,萬物皆成,可薦者眾,故烝祭宗廟。《釋例》論之備矣。閉,必計反,又必結反,《字林》方結反。烝,之承反。 [疏]注“建亥”至“備矣”。正義曰:傳稱“火伏而後蟄者畢”,《周禮》“季秋丙火”,則火以季秋入而孟冬伏,昆蟲以孟冬蟄,故知閉蟄是建亥之月也。《王製》雲:“昆蟲未蟄,不以火田。”鄭玄雲:“昆,明也。明蟲者,得陽而生,得陰而藏。”陰陽即寒溫也。《祭統》注雲:“昆蟲,謂溫生寒死之蟲也”。是蟄蟲謂之昆蟲也。《月令》仲春雲:“蟄蟲鹹動,啟戶始出。”出言啟戶,故蟄言閉戶。《爾雅-釋詁》雲:“烝,眾也。”知萬物皆成,可薦者眾。故名此祭為烝。 過則書。卜日有吉否,過次節則書,以譏慢也。 [疏]“卜日”至“慢也”。正義曰:祭必當卜,卜有吉否。不吉則當改卜,次旬則不可期。以一日卜不過三,故限以一月,過涉次月之節,則書之以譏其慢。 冬,淳於公如曹。度其國危,遂不複。淳於,州國所都,城陽淳於縣也。國有危難,不能自安,故出朝而遂不還。度,待洛反。複音服,後不音者皆同。難,乃旦反。 【經】六年,春,正月,寔來。(寔,實也。不言州公者,承上五年冬經“如曹”。間無異事,省文,從可知。寔,時力反。省,所景反。) 夏,四月,公會紀侯於成。成,魯地,在泰山钜平縣東南。 秋,八月,壬午,大閱。齊為大國,以戎事徵諸侯之戍,嘉美鄭忽,而忽欲以有功為班,怒而訴齊。魯人懼之,故以非時簡車馬。閱音悅。 [疏]“大閱”。正義曰:“公狩於郎”、“公狩於禚”,皆書公,“大蒐”、“大閱”,不書公者,《周禮》雖四時教戰,而遂以田獵。但蒐閱車馬,未必皆因田獵;田獵從禽,未必皆閱車馬。何則?怠慢之主,外作禽荒,豈待教戰方始獵也。公及齊人狩於禚,乃與鄰國共獵,必非自教民戰。以“矢魚於棠”,非教戰之事,主為遊戲,而斥言公。則狩於郎、禚,亦主為遊戲,故特書公也。“大蒐”、“大閱”,國之常禮,公身雖在,非為遊戲,如此之類,例不書公。定十四年“大蒐於比蒲,邾子來會公”,公身在蒐,而經不書公,知其法所不書。以其國家大事,非公私欲故也。且比蒲、昌間皆舉蒐地,此不言地者,蓋在國簡閱,未必田獵。昭十八年,鄭人簡兵大蒐在於城內,此亦當在城內。注“齊為”至“車馬”。正義曰:大閱之禮在於仲冬,今農時閱兵,必有所為。傳不言其意,故注者原之,於時四鄰與魯無怨,又竟無征伐之處。諸侯戍齊,經所不見,而傳說鄭忽怒事於大閱之上,及十年鄭與齊、衛來戰於郎。知此大閱是懼鄭忽而畏齊人,故以非時簡車馬也。 蔡人殺陳佗。佗立逾年不稱爵者,篡立,未會諸侯也。傳例在莊二十二年。 [疏]注“佗立”至“二年”。正義曰:殺陳佗,傳無文,不言無傳者,以傳說此事在莊二十二年,不是全無其事,故不言無傳。 九月,丁卯,子同生。桓公子莊公也。十二公唯子同是適夫人之長子,備用大子之禮,故史書之於策。不稱大子者,書始生也。適,丁曆反,傳同。長,丁丈反。 [疏]注“桓公”至“生也”。正義曰:適妻長子,於法當為大子,故以大子之禮舉之。由舉以正禮,故史書於策。古人之立大子,其禮雖則無文,蓋亦待其長大,特加禮命,如今之臨軒策拜。始生之時,未得即為大子也,以其備用正禮,故書其生。未得命,故不言大子也。杜雲“十二公唯子同是適夫人之長子”,又雲“文公、哀公其母並無明文,未知其母是適以否。蓋其父未為君之前已生,縱令是適,亦不書也”。《釋例》雲:“據公衡之年,成公又非穆薑所生。”杜此注雲“子同是適夫人之長子,備用大子之禮,故史書之”。然則雖適夫人之長子,不用大子之禮,亦不書也。 冬,紀侯來朝。 【傳】六年春,自曹來朝。書曰“寔來”,不複其國也。(亦承五年冬傳“淳於公如曹”也。言奔,則來行朝禮,言朝,則遂留不去,故變文言實來。) 楚武王侵隨,隨國,今義陽隨縣。 [疏]注“隨國”至“隨縣”。正義曰:《世本》:“隨國姬姓。”不知始封為誰,隨以此年見傳。僖二十年經書“楚人伐隨”,自是以後遂為楚之私屬,不與諸侯會同。至定四年,“吳入郢”,昭王奔隨,隨人免之,卒複楚國。楚人德之,使列諸侯。哀元年隨侯見經,其後不知為誰所滅。 使薳章求成焉,薳章,楚大夫。薳,於委反。 軍於瑕以待之。瑕,隨地。瑕,下加反。隨人使少師董成。少師,隨大夫。董,正也。少,詩照反,注及下同,後皆仿此。鬥伯比言於楚子曰:“吾不得誌於漢東也,我則使然。鬥伯比,楚大夫,令尹子文之父。我張吾三軍而被吾甲兵,以武臨之,彼則懼而協來謀我,故難間也。漢東之國,隨為大。隨張,必棄小國。張,自侈大也。被,皮寄反,下注“被甲”同。間,間廁之間。張,豬亮反,注同;一音如字。侈,昌氏反,又式氏反。小國離,楚之利也。少師侈,請羸師以張之。”羸,弱也。羸,劣追反,注及下同。熊率且比曰:“季梁在,何益?”熊率且比,楚大夫。季梁,隨賢臣。率音律。且,子餘反。鬥伯比曰:“以為後圖。少師得其君。”言季梁之諫不過一見從,隨侯卒當以少師為計,故雲以為後圖。二年,蔡侯、鄭伯會於鄧,始懼楚。楚子自此遂盛,終於抗衡中國,故傳備言其事以終始之。抗,苦浪反。 [疏]“以為”至“其君”。正義曰:言此計今雖無益,以為在後圖謀也。言季梁之諫,不過一見從耳,少師得其君心,君將必用其計。若用少師,則此謀必合。故請示弱以希後日之利。 王毀軍而納少師。從伯比之謀。少師歸,請追楚師,隨侯將許之。信楚弱也。季梁止之曰:“天方授楚。楚之羸,其誘我也。君何急焉?臣聞小之能敵大也,小道大淫。所謂道,忠於民而信於神也。上思利民,忠也;祝史正辭,信也。正辭,不虛稱君美。今民餒而君逞欲,逞,快也。餒,奴罪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