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不再如往日那般的熱鬧非凡。台上戲子們也似乎失去了往日的熱情,隻管把台詞說一遍。
李掌櫃似乎並不滿意那樣的氛圍。他環顧四周,餘光不經意掃到一位走進屋子的老人,急忙收起了板著的臉,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喲,劉公公,貴客貴客。小的給劉公公請安。”
“免禮免禮,在宮外,咱家不講究這些。”
“那就趕緊找個位置坐下吧。”說著把他迎到了看台的正中央,自己坐在他旁邊。
“李掌櫃,最近生意……不景氣嘛!”
“哎,可不是嘛。我們哪,演的大多都是老生常談的故事了,客人們都不願聽,所以啊……”
“那,李掌櫃,咱家這回來,可交給你一個美差了啊。”
“不知是……”魏景帝一十二年,那是她永遠也忘不了的一年。
那一年,魏國皇室在梁國鐵蹄下被徹底擊垮。隻三個月,魏國的百裏江山從此劃入梁國版圖。
原本極盡奢靡的皇城,變得烏煙瘴氣。宮女太監,後宮嬪妃的喊叫聲,金器、玉器碰撞、碎裂的聲音。六月初三那天,這些聲音,都未停止。
地位,錢財,在這刻,似乎一文不值。唯一值錢的,隻有食物和生命。皇宮華麗的外表顯得不堪一擊。往日再莊重的人,也會在這一刻,僅僅為了一塊麵餅發瘋。
她隻躲在鏡月軒的角落,抱成一團,不想理會這些嘈雜。她知道,逃,如何;不逃,又如何?與其四處逃竄到精疲力竭再被抓住,還不如坐等敵軍來。再怎樣,那也是有尊嚴地死去。
就這樣,到了第二日淩晨。她隻點一小根蠟燭,她認為,這對她來說足夠了。當她昏昏欲睡之際,隻見一個人影走了進來。
“誰?”
“瑤兒……”
“母妃?”
人影走近,撫摸著她亂糟糟的頭發。
“瑤兒,聽我說。你一直躲在這裏不是辦法,現在梁國的軍隊正在搜宮,他們要抓的,除了你父皇,就是你和欽兒。他是儲君,你是護國公主,抓住你們就代表魏國皇室後繼無人,徹底瓦解了。瑤兒,欽兒已經被送出去了。你現在,到鏡月軒的右偏殿,打開書櫃,右下有一卷較光潔的竹簡,搬動它,就會通往密道,密道的出口就是皇城外。在密道裏,帶上雨綺和歆兒,趕快逃,有多遠逃多遠,到齊國汴州找那裏的刺史王墉。他是你父皇的至交,他會接待你們的。拿好這塊玉佩,它會幫助你的。”
她接過玉佩,放在衣服最裏麵,她看著人影,也就是她的母妃,“汴州?這麼遠……”
“想活命就別怕路途遠,過不了多久梁軍就會搜到這裏,你快走。”
“母妃,那你?”
“我是你父皇的貴妃,我會陪他到最後一刻,你走後,我會去……陪他,你別管我,母妃不想看見眼淚,母妃想看見的,隻是來日你們這些孩子能有一番作為。你…現在快走。”
她欲言又止,而後跑到了右偏殿。她衣衫雖有些淩亂,到底也是華麗的綢緞,太顯眼,所以她披了件黑色鬥篷,也帶了麵紗。進了偏殿,打開書櫃,移動竹簡,書櫃底部打開,是幾階樓梯,她把那些移開的書卷擺正,才下了樓。到了下麵,走了一刻鍾,她感覺一道黑影似乎在角落,“雨綺?”
“你是…阿瑤?”
許亦瑤掀開了麵紗,待角落裏的人看清後又戴起,而後見雨綺背後背著個竹簍,“這是……歆兒?”
“嗯。”
歆兒還在熟睡,亦瑤摸了摸歆兒軟軟的臉蛋。
“她喝過奶了嗎?”
“剛給她喂了點羊奶,才帶她來這。”
“嗯,此地不宜久留,梁軍會搜到也說不定。”
大約半個時辰後,她們走到了盡頭,是一片樹林。
“我們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明日趕往齊國的汴州。”
“嗯。”
走了又一個半時辰,實在走不動了,就地坐下休息。
“我們暫時走不出這樹林了,天亮時再走吧。但願梁軍不……”
她隻感覺不妙,往後看了一眼,原本還是一片漆黑,霎時燈火通明。
“追過來了!快跑!”雨綺也發現到了,拉起亦瑤就跑。
不知不覺雨綺簍子裏熟睡的歆兒啼哭了起來。亦瑤把鬥笠放在竹簍上,讓聲音聽起來不怎麼大。也不知跑了多久,幾個時辰的逃亡,她們已經累得沒知覺了,但此時許亦瑤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我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再難,我也要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