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起。
蘇州城籠罩在一片晨霧之中。
蘇州城的景美,霧中的蘇州城更美,霧中的蘇州城就像玉皇大帝的金鑾殿,輝煌而神秘。
碧綠的河水上有霧,優雅的樹幹上有霧,別致的蘇州小院也有霧,乳白色的霧已與蘇州城融為一體。
沒去過蘇州城的人,自然不知道蘇州的美。
一陣秋風吹過。
淡淡的秋風撫慰著濃霧,就似撫慰姑娘的柔絲。
霧隨風動,漸漸飄向遠方,更遠的地方。
人有時候也像霧,也會被風撫慰,也會被風吹走。
冷鋒何嚐不是霧?
霧散的時候,他就站在蘇州城裏的一個小酒館外。
他的頭發淩亂,淩亂的就似刺蝟的背,他身上穿的也是破的不能再破,被洗的已經泛白的藍色長衫。
這些年他和師父已掙了很多錢,他本不該穿如此破爛的衣裳,他趕了一夜的路,本該找家熱鬧豪華的酒店好好吃上一頓,可他卻偏偏不喜歡穿新衣裳,偏偏不喜歡大酒店。
若不想被人關注,就一定要學會平凡,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作為一名殺人的人,沒有什麼比平凡更重要的,這是師傅生前說的話,這句話他始終牢記,有時候他出門甚是連臉都不洗,因為他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
酒館外立著一根竹竿,竹竿上飄著一麵白帆,白帆上印著一個帶血的骷髏頭,這樣的旗幟,實在與蘇州的美景不太相配,與這麼富有詩意的名字不太相配。
但這絕不是酒館的標誌,而是蘇州城內的霸王,官府都要讓他三分的猛鬼幫的標誌。
猛鬼幫的幫主就是鬼王豐骨白,懸掛這樣標誌的都是他的子民,都受他的保護,就算這標誌一樣會帶來災禍,也沒有任何一家店麵、居民,甚至衙門不懸掛它。
小酒館名叫‘蘇州夢瑤居’,一個富有詩意的名字,卻不是之前的名字,之前的名字叫‘太婆酒館’。
冷鋒記得上次來的時候還是五年前,五年前的酒館主人是個老太婆,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婆,她做的鬆鼠桂魚特別好吃,師傅來的時候總要點上兩份。
如今師傅不在了,酒館也已換了名字,但冷鋒依舊感覺溫暖,他甚至期待著還能見到那個老太婆,還能吃到她做的鬆鼠桂魚。
可他見到的卻是一個骨瘦如柴的老頭,一個呆坐在竹木椅子上的老頭。
老頭的臉上皺紋多的就似鯉魚身上的鱗片。
從他的臉上你可以看盡人世滄桑,還有他那雙紅腫渾濁的眼睛,隻一眼就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悲苦。
他呆呆地坐著,呆呆地望向門外,望向門外的街道,甚至更遠的地方。
他的手在顫抖,似是在擔心著什麼,又似在等待著什麼。
冷鋒走進酒館的時候,心就沉了下去,因為他已確定這家小店早已換了主人。
他找了個靠窗的角落,然後坐下,冷冷道:“來二斤白酒,再來兩份鬆鼠桂魚!”
老頭似未聽到,他依舊呆呆地坐著,呆呆地望向門外,呆呆地等待著,似是根本不知道有人進來過。
老頭沒聽到可冷鋒知道一定有人聽到。
就在冷鋒話音落的一瞬,櫃台旁的紅門簾內就傳出了少女銅鈴般的聲音:“來啦!”
紅簾撩開,一個紅衣盛裝、頭戴金色鳳冠的少女,如風一般地飄了出來。
少女漂亮極了,漂亮的就像從畫中走出的仙子,漂亮的就像待嫁的新娘,她的衣服漂亮,身姿漂亮,眉心中的紅痣更漂亮,隻是她那雙修長秀巧的手卻顯得格外粗糙,不僅粗糙手掌上還長滿了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