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西寧鎮的尾巴上,是一片叫做遠山的山頭。相傳山上有一個醫仙避世隱居於此,鄉人之間有許多互相流傳的說法,說是醫仙一世救人無數,但是卻讓愛人因重病去世,由此悔不當初,因此避世隱居,不再行醫治人。又因為偶有時候采藥人能在山中聞到陣陣藥香,循著異香看見被包紮的受傷山獸,傳說之間,故事相傳得更為廣闊。甚有信者遠道來山祭拜,抱著僅有的希望能夠孝感動天,讓仙人救治,可是是否成功過沒有人知道。
天還朦晨的時候,一位的文弱少年從山道上沒入竹林,身邊還跟著一隻年幼的鹿,一人一鹿在遠山中給竹林打上一點一點的陰影,非常好看。
“三啊,回去吧。這次我出門說不準什麼時候回來了,估計到時候你也成了哪家獵人牆上的皮襖了。”少年摸著鹿脖子說話。小鹿撲閃著大眼睛靜靜地走著,看到小鹿沒什麼反應,少年也隻是笑著小跑了起來。
“小醫仙”有人喊住了少年。
回頭一看,是一個皮膚黝黑身材壯實的采藥人。他的額頭上沁著一串汗珠,看得出來已經幹過一段活了。
“叫我黃大夫就行了,說了多少次了”少年回過頭來,回過一句話,又往山下走了。
“小醫仙又去買貨嗎”黑大哥朝少年背後喊。
“不是,我下山賣手藝”這次沒有回頭,回應著就走遠了。
黃棠就是一個很自我的人,這一點他和他的師傅很像。盡管他從來都不認為自己的人生偶像是自己的師傅,但是自出生以來他由年老教育長大,並且常年兩人安靜的住在一塊,他不得不變得像他。
年老和黃棠說過,一個家族之中隻會有兩種男人,一種是恨父親的人,他們自然會成了父親的反麵……否則就成了父親的正麵。血脈流傳下去就不斷的循環下去。黃棠注意到年老說這段話時中間停頓了一下,顯然對於年老而言有些字是很難說出來的。年老後來說起這個話題時又說到,我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好人,世界多一個我無益,多一個相反的我又有點可怕,所以我二十歲就打算不生子,也好一個人活得自在。說著他低頭看了眼認真聞著藥材的黃棠。
“可是我不像你也不恨你”黃棠頭也沒有抬起,回答道。
年老讓他去煮藥。
當黃棠被容許下山,遂開始了解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對正常人的生活感到很不可思議。為什麼同樣是人,有人生下來是貴族,有人生下來佃戶,而最奇怪的是為什麼所有人對於這個世界都沒有怨言。他問過年老這個問題,年老的回答是,老子看得懂這個世界就在長安館坐著,而不呆在這個老山了。說罷自己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不是覺得這樣的話自己也說服不了自己。帶著這樣的疑問,黃棠直到八歲後作為一個野孩子到山下西寧鎮過日子時,在一次路上遇到在田壟中勞作的老農婦癆病發作被他救下之後,他才開始明白,當你為了存活就要用盡所有力氣的時候,才不會在意自己是在大舞台上扮著什麼角色,畢竟隻給生存的空間,大多數人就不會有空思考。
就這樣過了很多年。
當黃棠跟他的師父說他想行走天下時,年老隻是點了點頭,問行李準備好了嗎。
黃棠點頭
第二天日頭還沒出,黃棠就出門了。
這一趟該往哪走他甚至都不知道,他隱約能感覺到在自己麵前的是一塊巨大的幕布,背後是一個巨大的陷阱,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傑,天龍下凡都躲不過的陷阱。而他在主動落入窒息的陷阱,仿佛他每靠近一步就會被無數絲線牽扯住,像是皮影人偶。但他停不下自己,他已經見過太多的死亡,年老手下都挽救不了的性命,死相往往都無比淒涼,無論病前是什麼人,在淪落到和死亡談判時都會顯得落魄淒涼,當然也不乏平靜麵對死亡的人,但人死後就是一片虛無,無論故友親人如何紀念,對於死人而言都是一片虛無。
在他看來向死而生是一種自我毀滅的浪漫。
走了好一會,太陽總算是有了一些生機,開始溫暖了大地。黃棠已經走到了靠在綁馬柱上的馬夫身邊。
“小醫仙是要去哪裏嗎”馬夫麻利招待到。
“往江州走吧”
“先生去那有什麼事”
“看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