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逝者如斯(1 / 2)

“師……父?”

驚滯住的,不是那個擺渡人,而是有期與笙商。

“怎麼、怎麼會是……是主人?”笙商大吃一驚,伸手掩住口,眼睛瞪得幾乎要掉出來。

溯沚仍是將那擺渡人深深凝望著,不前半步,不退半步,如同一座石像。

相對默然,很久、很久。

久得都不知船是否在繼續前行,不知天河忘川何時已過了交界,不知遙遠的地方,又將通往何處。

終於,聽到他如歎息一般的聲音:“到底是瞞不過你啊……”

他伸手去,握住鬥笠的帽簷,緩緩取下。

如梨花一般的臉,清秀,透明,微薄。

他過去隨意披散下來的長發,此時已鬆鬆綰在頸邊,垂至胸前。從未改變的墨藍色曲裾,像是背負著沉重的過往。

同過去一樣美麗的眸子,卻變得有些渾濁,有些讓人心疼。

記得他消失的前一天,在金黃的陽光下,就是這樣美。但是,他從來沒有這樣滄桑過。

“師父……!”

不知多少種滋味在她心底交雜,愛恨癡怨,孤寂淒苦,她再也抑製不住,不顧一切地衝過去,撲入她失去了三年的那個懷抱!

他的懷中是冰涼的,沒有一點點溫暖。就像是這裏的忘川天河水,終年淒寒。

但那又如何?

這個過去隻是奢望的懷抱,隻有在夢裏才見得到的人,讓她在一次次無望的追尋中受盡磨難的人,現在就在她麵前!

她找了這麼久,都是為了找到他而已啊……從未改變的初衷,從未放棄的希望,曾經顯得那麼絕情可笑,可現在什麼都值得,為了這一刹那,什麼付出和努力都值得!

“你啊……太危險了,為什麼要來?”東源淺淺笑著,將懷中的人兒慢慢放開。

溯沚咬了咬唇:“什麼危險?為什麼什麼都不告訴我,為什麼你去了這麼遠的地方,一個字都不留下?”

東源苦笑一聲,並未回答,別過頭去:“……你就當沒見到師父,好不好?”

“怎麼可能!”她狠狠搖頭,“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想你,為什麼不願意認我?在你眼裏,我究竟算是什麼?!”

“並不是……”

“而且、而且你怎麼能在這劃船,他們憑什麼這麼對你?你明明就是……”

“仙?”他的笑意愈發苦澀,“壽命長而有盡,肉身有而無涯。六界眾生,死後都隻是一縷幽魂,仙、人、神,熙熙而來攘攘而去,又有什麼差別?”

“是沒有差別……但你也不該……”

忘川,天河,清苦孤獨,憑什麼他的歸宿會是這樣?

如果早一點知道……她寧願相信他去輪回了,也不想在這裏見到他啊!

“若非如此,我早已因天命而魂飛魄散……”東源神色黯然,“冬神玄溟為我求來不滅之身,代價便是永生永世在此擺渡,不入輪回,不往世間。若不是如此,我今日哪還救得了你?”

“哪有這樣的道理,永遠都孤身一人,永遠都隻能待在這裏……那分明才是最殘忍的天命!”

見她有些激動,有期忙上前去托住她的手,輕輕搖頭。

“何為殘忍……早就麻木了。這樣,也不錯。”東源垂目,撫弄著手中幽火。

幽火漸漸變得萎靡,伴著空寂的水聲抖動著。

他攏回袖,輕聲道:“沚兒,今日你就當沒有來過這裏,也沒有見到我,可好?”

溯沚怔了怔,空望著他清俊的麵頰,過了許久,才癡癡地問出:“……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