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的劍客,來到了三世鏡前。
軒明初次踏足這種奇異空茫的地方,他本是漫無目的,但察覺到了三世鏡的靈力,他便可以很輕易地循途來到這裏。
他感受得到劍上的寒意,想必這裏定積有不少怨氣。不由得雙目淩然如劍,帶著幾分殺意。
三世鏡如同和藹的母親,麵對他的殺意,隻是散出了更多溫和的靈力,竟然像是引誘。
三世鏡……回溯記憶……
聽到不同尋常的風聲,他往左邊一望,本是空無一物的那裏,忽然出現了兩個幻影。一個是他,而另一個,是那個在忘川蒿裏出現了的男子。
太清背手而立,看著他的幻影,眼中滿是仁慈:“此次仙家大會,各門派都要參加,這是你第二次參加,準備得如何了?”
幻影軒明對他恭恭敬敬地作揖:“弟子謹遵掌門教誨,不敢懈怠。”
“不要累著自己。總是那麼努力,反而容易走火入魔。”
那個軒明依舊知理:“弟子明白。”
太清莞爾一笑:“好。下去吧,為師期待你的表現。”
幻影轉瞬即逝,那片空地,再沒有半個人影。
而是另一個方位,又出現了另外幾個幻影。四個人坐在一起,望著月亮。
那是子湄,她的笑容,純淨無瑕:“我希望我們四個人,一生一世都有這樣聚在一起談笑的機會。”
那是他自己,凝望著她:“這有何難,一定可以。”
“難說……人和人的緣分都是天定的,我們誰都不知何時會走到盡頭。等到上天要收回的時候,怕是連一時一刻都不會多等。”
那是有期,溫潤如玉:“子姑娘何必這般感時傷世,至少現在,我們都還沒有分開。”
那是古靈精怪的溯沚:“對,有期哥哥也要開開心心的,像師父說的那種,不要難過。”
“那就是傳說中的……流星?”
“傳說,對著流星許願,願望便會成真,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個小妮子站起來,啊啊喊著:“如果流星真的能許願,我希望我們四個永遠都在一起,永遠都不要分開!”
幻影消逝,什麼也沒有留下。
空空蕩蕩的離恨天,隻有這三世鏡和後麵那座墓塔。
軒明如同承受了極大的痛苦,艱難地扶住自己的額角。那些零碎的東西,沒有一日不是在折磨他。
過去的他,究竟是怎樣的人?
究竟還有多少事,他曾親身經曆,卻再也回想不起……
三世鏡的微光,仿佛在悠悠召喚著他。
這到底是……
……
鳳靈墓塔內,隻有一座墓室。仰望,看到的是直入雲霄的塔壁,而前方,也不過隻是中央有著一張石床。
石床邊長明燈永世不滅,冥蝶飛舞;石床上,玄衣的男子安靜地平躺在那裏,千萬年來麵容沒有一點變化,好像隻是睡熟了一般。
隻是鳳靈身上的玄衣,是左襟,那是隻有已經死去的人才會穿的衣服。
他就這麼沉睡在這裏,清俊的臉顯得白皙,冥蝶如同春景,每一縷風兒拂過,都悠悠飄蕩著,讓人著迷。
“阿辛……”
走得近了,終於可以有這麼一天,能清清楚楚地看他的臉。
過去的他,仙骨風流,神韻如畫。
後來的他,承負人界,一心寄於他人——他的女兒、徒弟、摯友,卻獨獨沒有了他自己。直到神魂俱滅的時候,他想的,還是別人。
到底,現在的他,就這麼安靜地出現在自己麵前。
什麼念想都沒有,是否也算是一種解脫?
溯沚呆呆地看著,就這麼近,這個消逝了千年的神,已經被渡成了人。
“原來,你真的在這啊……”
她不敢去觸摸,仿佛那樣就會褻瀆了他,這位再也不會存在的神靈。她就這樣攏著雙手望著,眼中不起波瀾,心境就像現在的他一樣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