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確實是在一刹那間動了殺念,恨不得將軒明千刀萬剮……
但他,是她現在唯一一個可以交心的人了。世間蒼茫,昔人已逝,連同國恨家仇都化為一抔黃土。兩千年的愛和恨,活著的人裏隻有他才明白她。
她怎麼可能舍得像自己說的那樣決絕,去殺了他?
軒明握起長劍,橫擋於胸前,又往前走了兩步:“你要毀泣心劍,就先殺了我。”
子湄默不作聲,光紀寒圖散出的冰藍色靈力開始如囚籠一般向軒明包合過去。
“自然,你若是想再將我擄走,我可即刻自盡。”
聞言,冰藍色的靈力在空中停滯,而後緩慢散去。
子湄難以置信地瞪著他,一手抓住光紀寒圖的邊角,幾近擰碎。
軒明隱去眼底的波瀾,盡力平淡道:“我知道你給我下了夢魂丹……如果你希望我也夢魂入體,唯你命是從,是否早該動手了?”
光芒稍有黯淡的光紀寒圖再綻冰藍光華,這一次卻帶著某種憤怒而狂暴的力量。
他別過頭去,不再看她,棱角分明的冷俊側臉如千尺寒冰,將她拒之於外。
子湄死死盯著他,仿佛要洞穿真實和虛妄:“你竟然……你……用你自己來威脅我?!”
軒明並不說話,隻是右手漸漸鬆開,任由那把長劍落地。夜晚不合時節的朔風刮過耳畔如同刀割,卻也像流水蕩滌起他的長發。
如果不是別無他法,他何嚐願意豁出自己、利用自己和她的感情去威脅她?
這樣既傷了她,也如雙刃劍一般往自己心口狠狠捅了一刀。
“……是,我是用我來威脅你。”他承認了,微弱的靈力環繞身周,“今日你若想毀去泣心劍,就必須先殺了我。”
子湄笑出聲來,仿佛是聽到了世間最可笑之事:“無念啊無念,你以為你是誰?在我眼裏,你連一條狗都不如!你拿什麼威脅我?”
“既然如此,那你便殺了我再奪劍,於你也無甚傷害。”
子湄抬起手中的冰刃,手顫抖不已,指著他的眉心。
到了這個地步,他竟也巋然不動,平淡得甚至近乎死水的目光落在她手中冰刃上,竟然唇角有些上翹。
隻是那個笑太過輕微,分不清是苦笑還是嘲笑。
靈力從手臂灌入冰刃,冰刃也隨之發出如光紀寒圖那般的光。隻是這樣聚斂靈力,過了許久,卻遲遲沒有送出去。
最終,聽到的是一聲脆響。
那把冰刃在她手裏被一把捏碎,沾染了她手心的血的碎片落在地上。
是他贏了!他的算盤比她打得精,他料得到她下不去手!他知道,她就是殺盡天下人,也絕不會要他性命!
她連他的夢魂丹都舍不得催動,她哪裏還可能親手殺了他?
子湄將右手收至身後,隱去右手心滴落的血。
“無念,你的做法真是有趣,亦是讓我回味起來……無比美妙。”她的眼神仿佛是要將她撕碎,“但泣心劍並非萬能,等我得到那位合適的宿體,它連我的身都近不得。我當然不會傷你,不過,想必你也不會那麼一心求死……”
隱隱覺得她這句話有些不對,軒明本能地想要前去抓住她,她的身影卻在自己麵前退至半空,白紗猙獰亂舞。
這一切和上次何其相似!
看到她準備開始催動光紀寒圖,軒明忙喊道:“你別去傷害他人!”
子湄帶起一貫的微笑,指尖在光紀寒圖上滑過,八道藍色光柱在太華觀不同的方向貫天而起,斂聚了方圓千裏所有雲霧。厚雲籠罩了整座太華觀,本來小了些的風雪霎時變得猛烈,先是大片大片的雪花,繼而是小小的冰雹。
“三日之後,太華觀將永凍冰雪,不複存在!你要生也好,要死也罷,不過這太華觀上下兩千餘人,不論在外還是在內,他們這三日可是隻進得來、出不去~”
略帶戲謔的話,卻是決定了兩千餘人的生死!
軒明怒不可遏:“你欺人太甚!”
“不知是誰欺人太甚,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子湄的眼中充滿了瘋狂的色彩,“想救他們?可以。三日後帶著泣心劍來山門見我,我要看你親自毀掉泣心劍!”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是他在逼迫她,才讓她使出了她最不願用的辦法!
他聲色柔和下來,呼喚哀痛而悲愴:“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