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似藏墨色的帷幕,點綴著閃閃繁星,彎月斜掛,讓人不由深深地沉醉。
好久沒有這樣憑欄而望了。禦風台下是空的,隻消往下看一眼那層雲滾滾,便覺無比驚險。星光灑落,為兩個人都泛上了一層光華。
“有期,你應該根本就沒有告訴冰塊臉……不要殺了師姐吧?”第一句話,溯沚便這樣問。
有期眼中閃過一絲難言的凜意,最終是點了點頭:“我身為外人,說與不說,都無法改變什麼。”
她明白,他自然是恨師姐的。那夢魂丹在他體內,且不說過去非人的折磨和痛楚,即便現在師姐不在了,那也是一個隱患。要是哪日有人生事,得知了引發天下中了夢魂丹的人夢魂入體的辦法,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說與不說,也確實無法改變什麼。
本來說好到禦風台上來是要閑聊,順便涼快涼快,現在涼快是涼快了,卻沒話可說。
一想起逆天陣,溯沚隻覺有股氣頂在喉間,泛出酸意。她攤開手,光華乍現,半塊珍珠佩浮於手中。
有期疑惑地看了一眼,旋即會意,右手垂至自己腰間,將另外半塊取下,提著上麵的穗子,和她的那一半並在一起。
兩人相望,皆抿唇而笑。
“有期,你說師父會不會罵我?我把他給我的珍珠佩弄成了兩半……”溯沚故意皺皺眉頭,卻隱藏不住笑意。
有期倒是當真,緊張地冥思苦想:“要不……正好太華觀修習琢玉術,這雖是千年古玉,卻也應該有辦法修在一起。改日我們去請教便是。”
溯沚挑起眉,笑著搖了搖頭。
有期更是著急:“是嫌這樣會太慢麼?不如,我們現在就去請教?”
“都碎成兩半了,能拚到一起也沒什麼意思,不如這樣——喏。”
她在他詫異的目光中拿過他的那一半珍珠佩,又悄悄瞥了他一眼,將這兩半珍珠佩的穗子糾在一起,打了個死結。
有期吃驚:“還沒有修,你這樣的話,不是弄不好了麼?”
溯沚撇嘴:“我沒說要去修啊。你看,這樣——”
說著,她微微俯下身去,將結在一起的珍珠佩在他腰間係好。
“你走幾步看看。”
有期依舊是一臉茫然,還是聽她的話,來回踱了幾步。
每走一步,兩半珍珠佩輕輕相撞,發出悅耳的叮當響聲。隱隱地竟然還有歌聲,依稀可辨認出是鳳靈長離的曲調,渺遠而親切。
溯沚粲然:“對,就是這樣,就是要有聲音,我的珍珠佩是獨一無二的,世上隻有它會發出這樣的聲音,隻有師父給我的東西才會有《鳳靈長離》,而且隻有我聽得到。這樣我聽到珍珠佩的聲音,我就知道是你來了。”
“嗬嗬……”有期不太好意思地撓撓頭發,“還是娘子你有心。”
“我?還不是因為你身子單薄,腳步聲小,每次都要嚇我一跳……”
溯沚故作埋怨地甩過頭去,撅起嘴;有期見狀,趕緊上前來安撫,珍珠佩又發出輕響。
“是是是,你放心,我以後一定勤加學習仙術,不會讓你……”他說著,手掌從她的腹間撫過,眉目舒展如畫,“不會讓你們因我受累吃苦。”
“你怎麼證明啊?這些天我都沒見你練過法術。”溯沚不依,負手咕噥道。
有期隻是笑,不語,那笑容和煦得像春風、像暖陽一般。
他垂下手,搖著珍珠佩,清脆的玉響和著曲子鳳靈長離,竟然還搖出節奏來,溯沚聽了,偏頭偷偷發笑。
她擺擺手:“好啦我知道了,我不相信你,我還能相信誰?”
有期收回手,曲聲和環佩聲都停了,他端詳著她眉目舒展的麵龐,也不禁微笑。
不論如何,隻要她開心就好。他不要別的,隻希望身邊的人能夠如願以償、一生和樂。
夜晚的風仿佛是剛剛掠過十年的桃花釀,帶著沁人心脾的涼意,吹起羅衣。張開雙臂,仿佛人也隨著夜晚的風漂浮到星空裏,那些遙不可及的星辰,變得親切無比,好像就在自己身邊忽閃忽滅。
沒有記錯的話,上次有心思看這些星星的時候,是在感歎命運。
一顆星星,代表了一個人。星星落了,那個人也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