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最深處——黃泉路上,三生石畔,忘川河邊,又是誰不悔初衷,惺惺相依,不離不棄,一路相伴,走向盡頭?
……
漆黑的永夜籠罩天地,眼前不遠,隔著花花草草,卻有銀河一般幽藍晶瑩的光帶。
小女孩不知道這是哪裏,她也好像不會思考了。
她的身體變得小小的,長長的白練綢拖在身後,極其不合身,金發如瀑垂下——什麼都沒有改變,唯一改變了的,是她變成了個孩子。
但自己又覺得,好像一開始自己就是個孩子,有一些記憶記不起,也不願去想。
身邊有一個白衣服的哥哥,可也大不了她多少,也是個男孩模樣,牽著她的手。
“這是哪呢?”她仰起小臉,問。
“是蒿裏吧,死後魂魄都會來的地方。”那個白衣服的哥哥回答。
“我們死了嗎?”
“或許是。”
小女孩皺皺眉頭:“我是誰啊?”
白衣服的哥哥笑了笑,揉了揉她的頭發:“子湄,一個小笨蛋。”
子湄擠眉弄眼:“那你是誰啊?”
麵無表情:“……軒明,另一個笨蛋。”
兩個笨蛋一起走。
他小小的手牽起她小小的手,另一隻手提著燈,往前走去。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情不自禁地就想跟著他走。跟著他,她很安心。
忘川蒿裏,彼岸花開,紅豔欲滴。彼岸花下積著瑩亮的水,踏上便層層蕩開。
子湄順手摘下一朵把玩,別在自己發間,又拉了拉身邊的人。
她露出一個純粹的笑容:“好不好看?”
軒明愣了愣,把那朵彼岸花正了正位置:“……好看。”
“我總覺得前麵會遇到誰,打扮好看一點,是不是更好?”子湄還嫌不夠,蹲下去抓了一手的彼岸花。
軒明拉住她的手臂,輕輕搖頭:“一朵就夠好看了,小心花粉進了鼻子打噴嚏。”
“哦……”子湄失望地放開手裏的花,又輕輕踢了踢。
繼續走,沒走幾步,居然出現了一件很令人不舒服的事情。
下雨了。
先不管這蒿裏怎麼會下雨,反正這雨就是落下來了,從細細的一絲絲變為豆大的雨點密密麻麻,不出片刻就把兩個人全身上下淋了個透。
沒有傘,軒明就把自己的袖子拉起來,把的子湄護在身畔。可是雨還是毫無阻攔地落在了她身上。
“我們應該找個地方避雨。”軒明為難地左右看看,這蒿裏就是一大片的草地和彼岸花,連個草棚都沒有。
子湄緊緊拉著他的衣袖,在雨中冷得瑟瑟發抖。
軒明讓她緊緊貼在自己身側,輕聲:“別怕,我帶你走。”
子湄“嗯”了一聲,點頭。
走到了忘川邊。
忘川上的風很大,連被雨打濕了的衣服也被風吹得來回舞動。
忘川上有一條小船,不遠不近,正好可以看到船上的那個擺渡人。
子湄跳起來揮手:“喂——!可不可以過來一下!——”
軒明也喊道:“在下無意冒犯,可否借船避一避雨?——”
雨很大,聲音很快就被雨水淹沒。
但是那條小船像是聽到了一般,船慢慢劃過來。
船靠岸。
那個擺渡人一身墨藍深衣,有著比畫還美的一張臉,身在忘川,卻不染纖塵。
子湄都看得驚住了。
軒明也心下一震,端詳這張臉,看了許久,嚇得幾乎摔倒:“閣下是東——”
東源並指靠在唇間,示意他莫要再說。
“先上船來避雨吧。”他微笑。
坐在船篷裏。
“你是誰呀?長得好漂亮!”子湄蹦蹦跳跳地,在他衣服上亂摸,“你是在這擺渡的人嗎?”
東源俯下身,摸了摸她的頭:“是啊。”
她一向不喜歡有人摸她的頭,可是這個人,她竟然覺得,沒有必要抵觸。
子湄蹙起眉梢,環視了一圈:“可是這裏好冷清啊,隻有你一個人……你為什麼要一個人在這裏?”
東源望向遠處:“因為我在等一位故人,我對不起她。”說著,目光不自覺地瞥在她身上。
“你在等誰啊?”
“嗯……一個笨蛋。”
“你一個人等,不寂寞嗎?我最害怕一個人……”
東源歎了一聲,溫柔地看著她:“現在,就不隻是我一個人了。”
子湄乖巧地點了點頭。是啊,還有她,還有軒明,一起坐在這條船上。
軒明一直保持著一種略帶失落的沉默,坐在旁邊,看著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
其實……東源在她心裏,比他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