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盡的遠崖之畔,塵埃落定,神色驚慌無措的侍衛圍著雙眸緊閉卻戾色不減的太子殿下,人群外,還有神色各異的一大兩小三個身影默然佇立。
長及足踝的銀色發絲被夕陽踱上如火的光暈,透著驚愕的溫潤銀眸有著深刻的倦怠,眸下的淡淡陰影還有不自然的灰白臉色寫滿憔悴的痕跡,縱使身體疲累不適至此,玄緲俟然依舊是和煦如春風溫潤如清泉般的存在,平和而毫不張揚卻獨顯極致魅惑。保持著為製止初雪的衝動而拉著他的胳膊的姿態,玄緲俟然剛剛自方才的震憾的場景中清醒。
眼見木瀟瀟為救自己而身中一箭跌落懸崖,初雪滿心悲痛的哭喊著想要衝過去卻被突然趕到的舅舅拉住了胳膊前進不得,他剛要任性的掙紮哭鬧,卻被眼前乍起的風雲震懾住。對於風淩空他雖說不上有多熟悉,但也不算陌生,可眼前這一個周身鼓脹著死亡氣息的人,讓他感到好陌生,還有,好可怕。讓他直駭得雙眼發直,呆愣愣的移不動身體,也忘了哭叫。直到此刻狂風止息,眼淚已經接續著潸然而下,雙唇卻還是顫抖著發不出聲音。
而玄緲俟然身側那個大約七八歲大的小女孩也好不到哪兒去,一臉見鬼了一般的驚嚇表情不說,漂亮的小臉連帶精致的嘴唇都慘白慘白的沒有絲毫血色,原該燦亮誘人的眸子閃著慌亂的空茫,呼吸極度紊亂,喉嚨裏嗯嗯啊啊得不知發的是什麼音,一雙小手緊抓著玄緲俟然的衣袖,縮著身子瑟瑟發抖。
如果說初雪是嚇傻了,那她就是嚇瘋了。
玄緲俟然彎下身,反手握住小女孩冰涼的小手,並將她圈入懷中,輕聲安撫。同時攬過初雪,疼惜的拍撫著。然後再侍衛商量著準備抬著風淩空下山的混亂中,帶著兩個情緒稍有穩定的孩子乘隙消失。
深夜的王宮燈火依舊明亮,位於王宮正東方的落薇宮的主寢殿內,風淩空靜靜的保持著悲沉的姿態躺在錦床上,床側坐著神色憂鬱泫然欲泣的王後,王後身側是同樣憂心難舍的小公主,再旁邊則是數名低眉順目的宮女,稍微膽大一點的則偷偷瞧上兩眼床上俊美的太子殿下。
深紫的帳幔在夜明珠的的映照下閃著清冷優雅的淡茫,與深夜寢宮難言的蕭索悲戚毫不相融,卻又並不相斥,隻是各自獨立的存在著。一如床上靜臥的絕色男子,與床邊紅著眼睛的女子們。
落薇宮的外殿,隻有尋王和一個仙風道骨的中年男子低沉的對話。
“大師,他現在的情況到底怎麼樣?”眸內精光深斂,尋王問得若有所思。因為他剛剛從這個自稱靈師卻不具姓名的男人臉上看到了遲疑。當年是這個人讓他相信風淩空是天人轉世,命定的君王,並且會開創風國絕無僅有的盛世。而風淩空歸來後的表現也的確有這個潛質,所以他才要不擇手段的留住他。可是而今,他大婚在即,卻出了這種紕漏……
中年男子溫和的麵容上凝著幾許沉思與不確定,思索片刻才說道:“殿下的情況的確有些特別。原本經過二十年的山魂水魄的自然精養,隻要身體沒有受到外界創傷,他的身體狀況基本上可以穩定了。而一個多月之前他受傷不淺卻也沒有大肆發病,可如今他毫發無傷卻昏睡得如此之深,確實有些怪異。並且我都無法確定他什麼時候醒,這也是我二十年來遇到的頭一次。”
“你是說你都不能確定他什麼時候醒?”尋王的眉緊緊地皺了起來,若是如此的話,那五日後的大婚,要延期嗎?
“的確如此。不過這也許未嚐不是一件好事。”靈師語音一轉,麵帶淺笑。“雖然不知此次為何莫名發病至此,但他的魂魄與身體的精氣被完全衝散在體內窒存卻是事實。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分散之後才好融合,所以隻要過了這一劫,應該不需耗費兩年的時間以帝王之氣凝聚,他就可以完整地複原了。”
見尋王聽得仔細,並且無意插話,靈師繼續說道:“我會好好守著殿下,讓他盡快恢複。”他是真的希望風淩空早點複原,那時他責任一了,就再沒有什麼可以絆住他了。那時就不用再擔心遊曆到某處遇到欲除之物的時候突然受到警訊,而趕回來救急了。如今不用再多耗兩年那是再好不過了,所以他一定會傾盡全力讓他盡快醒來。這一次不隻是為責任,而是為了自己莫名興起的的渴盼。記不清有沒有這麼激烈的情緒了,應該是從二十年前自己遇到神人得開天眼的那一刻起吧!
“那就有勞了。”抿了抿嘴角,尋王起身回到內殿。如果五日內他還不能醒來的話,那麼婚禮就隻能延後了。但也隻是延後而已!雨國雖小,但氣候宜人豐裕富饒,與雨國聯姻相當劃算。他相信他生命無虞,既是天人轉世,他怎麼可能那麼輕易死掉呢?而且,那個負有保他完全的使命的靈師又怎麼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呢?所以,他選擇等,等風淩空醒來,等他依照宿命的安排成就風國的輝煌霸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