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的爺爺,你聽我說。奶奶現在過得很好,真的很好。”小懶慢慢蹲在地上,抬頭看了一眼青糖。
“好……好……好……”電話那頭傳來三聲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卻是漸漸弱了下去,直至無聲無息。
依依呀呀的花旦聲也停了下來。
“誰讓你們停下來的,繼續唱。”小懶隻聽見電話裏父親的聲音高高響起,不一會兒,又傳出弦樂聲。
“小懶,你爺爺,他走了。”電話裏沉默了半晌,父親的聲音響起,似是沒有悲痛,似是悲從中來。
“嗯。”小懶忍不住眼淚又流出,“電話別掛,我想聽聽戲。”
小懶說完把電話開了揚聲,席地而坐。
靜靜的街,漫天飛舞的雪,地上對坐著不言不語的男女,時而手機裏傳出二胡月琴鑼鼓聲,給無聲的冬天續了命。
爺爺……
這個天地,化成雪水是你,掛在天空是你,你要表達的,我都知道。
小懶閉著眼睛,坐在雪地上,卻仿佛穿越了時空,到了一個戲台邊。
戲台下麵隻見三個背影安安靜靜坐著,整個天地隻有這三個背影。
一場戲開始了,台上時而是個眼如皓月星辰的姑娘,時而又變成紮著馬尾月牙嘴角的姑娘,而依稀又出場一雙能掐出水來的眼睛……
“要謝幕了……”一個低柔的聲音喚醒了小懶。
手機裏清晰傳來唱腔:“說是你三兩年回,別叫我一輩子等。你打快馬計前程,我數桃花算日子。若是你三年不歸家,我定嫁了他人去……”
桃花渡邊唱邊幫秦宮月整理行囊,言語滿是嬌嗔,手腳不肯再快……
戲斷於此……
小懶心裏默默念著戲本,待到斷處,夢裏三位姑娘攜手謝幕,小懶欣然起身。
“冷麼?”青糖也起身,輕問身側人。
“嗯。”小懶微微一笑。
“回家。”青糖上前輕輕牽起小懶的手,帶著火燒的臉兒。
“路在這邊,糖不甜同學。”小懶緊了緊青糖的小手,似是放下什麼,又似抓住什麼。
“啪嗒。”
“好久沒摔了。”
“嗯。”
這一天,長安大雪。
我是你喜歡的木藍,你是我喜歡的青糖,這樣很好。
小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站在一棟有些破敗的房子前。
當年的世族胡家,也逃不過興衰更迭……
今天的陽光格外和煦,悄悄化了冰雪。
“要進去麼?”青糖站在他的身後。
小懶有些近鄉情怯的感覺,總感覺推開了院子的小門,像要走入了另一個世界。
“看一眼。”小懶終是鼓足勇氣,輕輕推開門。
門無聲無息地打開,小懶一眼便看見一個老奶奶。
她端坐在院子中央,閉著眼睛曬著太陽,銀發在陽光照射下更顯精神。
奶奶……
小懶明明無法斷定眼前的老人就是自己的奶奶,但一種血緣指引著他,告訴他,眼前的老人,就是自己的奶奶。
小懶情不自禁地一步跨前,剛要上去,卻見屋內又走出一個老頭子。
他手裏捧著一張毛毯,嘴裏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走到老奶奶麵前,把毛毯輕輕蓋在老奶奶身上,又絮絮叨叨走了。
卻在半路折回來,把毛毯輕輕往老奶奶的脖子下掖了掖,端詳了會兒,滿意了才慢慢步入屋內。
小懶的腿有千斤重,再也邁不開。
“不去了嗎?”青糖察覺。
“嗯,就這樣吧。”小懶有一絲難隱的苦澀,“其實我們和爺爺一樣,隻要知道奶奶過得很好,就是很好了。”
“願君無相見,免作新造化……”小懶好像剛才的老大爺,一邊碎碎念著,一邊轉身走了。
“你掉了東西。”青糖快走兩步跟上。
“那你也不幫我撿起來。”
“自己撿。”
“那不要了。”
“昨晚你寫什麼?”
“你猜。”
“續寫戲本。”
“女神我愛你!”
“講講?”
“想聽嗎?故事很長呢,說不定就要一輩子呢,哦不,肯定是要一輩子才聽得到大結局。”
“白月電話。”
“喂別轉移話題!”
“真的。”
……
“刀瘋劍魔那個混蛋,居然又用‘屠戮江湖令’,看我不進遊戲削了他!”
“布衣小菜鳥請充分自重!”
我喜歡你,你也恰恰喜歡我,這是種幸運,也是種幸福……
一卷戲本安安靜靜地躺在破舊房子的門外。
天涯的盡頭是風沙,紅塵的故事叫牽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