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落下,白色的光芒頓時從《諸天生死簿》中澎湃而出,將辜雀包裹住,一股柔和的力量頓時把辜雀的靈魂渡出,像是突破了一個空間,頓時衝進了一片黑暗之中。
辜雀明白,這是天姬的識海,隻是她現在正在沉睡,所以沒有任何東西,隻是一片虛無。
但是每一個生命,在靈識之海中,都有經曆的映射。
一些最深刻的事,會下意識自動出現,在識海之中形成畫麵,這是無可避免的。
那麼對於天姬來說,最深刻的事,又是什麼呢?
上古天塌?還是封印雪山十萬?亦或者是複活之時?亦或者是某次驚天動地的大戰?
她畢竟經曆的太多,誰也不知道她最深刻的事,是何等的轟轟烈烈。
辜雀很好奇,嚐試著朝前走去,走過了無盡的黑暗,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終於才看到了一絲亮光。
是白光,又帶著星星零零的微紅。
是什麼呢?
辜雀大步走近,終於看清楚了前方的場景。
他站在原地,愣住了,吞了吞口水,眼眶卻忍不住有些濕潤。
“這些花兒好堅強,在這樣惡劣的環境,這樣寒冷的狂風之中,它們竟然開得如此鮮豔。”
這個聲音是那麼熟悉,包括語氣也是那麼熟悉。
辜雀看到了千山冰林,見到了那開滿了懸崖的梅花。
在那裏,有兩個人,正拉著手站著。
一個是纖細苗條的女人,一個是瘦弱卻筆直的男人。
辜雀看了很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連忙朝著前方跑去,跑過了這個畫麵,又像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那是藍色的世界,有著昏暗的燈光,又是一個男子正坐在那裏,低著頭,像是一個犯錯的孩子。
冰洛敲了敲門,終於鼓起勇氣走了進去,輕輕道:“你、你下午的時候,為什麼那麼對我?”
男人沒有說話,甚至也不敢說話。
冰洛又說話了,她雙眸閃著亮光,道:“我知道的,我看過很多書,親吻,隻能是夫妻之間才有的。可是我們不是還沒有成親嗎?”
“我以為,你至少會說些什麼的。”
冰洛的聲音並不埋怨,反而有著絲絲的期待,所以那床邊的男子猛然站了起來。
他的眼中有血絲,又像是燃燒著熊熊的烈火。
“我無法用語言來表達我對你的喜歡,我”
他沒有說下去,或許是因為年輕,還缺乏勇氣和擔當。
但冰洛笑得很甜。
辜雀在往下走,大步地走。
他看到了一次次男女纏綿,看到了兩人相擁,看到了梅花盛開。
他看到了很多東西,都是最熟悉的記憶。
不知何時,他已然是淚流滿麵。
最後一個畫麵,那是誅靈山下的訣別,夜晚風很大,天寒地凍,大雪飄飛。
地洞之中依舊寒冷,但微弱的紅燭之光微微照亮了黑夜。
有一個穿著嫁衣的女子,正和一個青年男子對視,然後深深鞠躬。
最簡易的拜堂成親,在生命最後的盡頭,一人喋血,一人淚流。
然後緊緊相擁,然後一人傾訴,一人痛哭。
一人靈魂遠走,一人永久沉默。
最後是一張臉,一張淚流滿麵卻充滿了愛意的臉。
那是自己的臉。
是冰洛看到的最後畫麵。
沒有驚天動地的大戰,沒有可歌可泣的拯救,沒有熱血沸騰,沒有轟轟烈烈。
辜雀一直是以為,天姬能記住的,恐怕真的是那些驚心動魄,那些可以影響整個人族或者世界的戰鬥。
但他看到了,天姬靈魂深處最深刻的事,是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光。
從陌生到熟悉,從相知到相愛,從纏綿到永別。
悲傷埋在心底深處無數年,辜雀已然學會了去隱藏,不去挖掘。
隻是現在看到,卻淚如泉湧,他想不到這一切。
何等欣慰,又是何等榮幸。
何等痛苦,又是何等幸福。
他癱在了虛無的空間中,他看到遠方是黎明的曙光。
這麼多年的戰鬥、浴血、拚殺,在生與死之間的徘徊,一切的隱忍、爆發、悲傷、憤怒。
所有的情緒都譜寫在這八十多年的時光之中。
像是,完全為了這一刻!
辜雀躺下了,他似乎得到了無盡的滿足。
他忽然覺得世界是那麼美好,未來是那麼令人向往。
他的眼中有光,是希望的曙光。
他語氣很輕,但卻無比堅定:“我相信,冰洛,你終究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