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端著飯菜步履沉重地踏著卵石砌成的石徑,道旁寬廣的草坪蒼翠欲滴,絲縷般的陽光穿過狹長的葉縫,投射出斑駁的暗影。可惜,這些美景,跟在冷酷無情的人後麵,她再也無心欣賞。
茫茫天地,她該往左走還是往右走?
“好冷——”茯苓覺得渾身的血液仿佛被冰凍,癱坐在石徑上再無力向前走一步。
“他沒能力幫你解毒,或許你求我結果會更好。”穀天祈停下腳步,嘴角淺掛一絲笑意,似乎很滿意所看到的,他才會這般放任自己揚起笑。
茯苓抬起高傲的頭顱,強忍著身體的不適,不願在他麵前露出一絲軟弱,他難道非要羞辱她的尊嚴不可?
“我很欣賞你這種永不低頭的個性。” 穀天祈撥開她額前的一縷發絲,緊緊扣住她的下巴,沉聲道:“可惜我不救將死之人,否則還真想留下你這條倔強的小命。”
熬過如坐砧板的晚飯時光,茯苓沿著石徑漫步,熱浪輕輕拂過因天熱而酡紅的臉頰,神情略顯疲憊。痛,痛得無力;累,累得想放棄。
緩緩的攀上一個緩坡,夕陽即將湮沒在濃墨的峻山之中,翠綠的草地上穿插著野花,有紫色,有黃色,還有紅色,團團簇簇,開得天花爛漫,微風吹過,翻起層次波浪,攜帶陣陣襲人芳香。不知名的小野花,沒有人欣賞,卻也努力的生長,爭鮮鬥豔,為自己綻放異彩。茯苓駐足,靜靜的注視著這片草地,視線恍恍惚惚,隻能隱約看到花兒隨風搖擺,似一個舞者和著自然配樂舞蹈。如不是心境使然,或許她永遠也不能領略這樣的風光,花兒在草兒的映襯下,燦爛的對著夕陽展露美姿,倔強的讓人心顫。蹲下身撫摸星星點點的小野花,一種溫暖安定的力量傳到她的心頭,心中陰鬱的情緒漸漸消退。再渺小,再卑微,即使輸在起點也要贏在終點。
剛踏進廢院,茯苓便聽到憤怒的吵鬧聲。
“你配不出解藥?那你還答應少爺,你是不是存心想害死茯苓?”陸英怒吼,眼神裏翻騰著複雜的情緒。
“相思蝕骨,情愛更讓人盲目。我承認我這樣做有些自私,卻也是身不由己”。唐四翰單手狠狠的捶在茶幾上,殘舊的梧桐茶幾立刻壽終正寢,狼狽的躺在地上。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蝕骨相思,相思蝕骨。茯苓輕輕的歎息,每個人都有一片傷,不管是新傷還是舊傷,揭開時一樣的血淋淋。老舊的門又發出不能負重的吱吱聲,“陸英,生死有命,怨不得任何人。”
“抱歉。”唐四翰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一句抱歉載著滿滿的歉意。
“一句抱歉有什麼用,到頭來請不動主子出穀,還白白搭上了茯苓的性命。拿無辜的人的性命做賭注難道就是你們唐門這些所謂的正人君子的作風?”陸英冷哼,背過身去,站在茯苓的身後,萬般不舍地望著她瘦弱的脊背,心頭一酸,眼裏泛起氤氳霧氣。每每想起幼妹病逝的情景,便如同萬把尖刀紮進身體,錐心般的疼痛鑽噬著心口,讓他喘不過氣來。偏偏每一次都是力不從心愛莫能助,心裏縱是有萬般不舍也隻是枉然。
“你沒事吧?”陸英見她用手指揉著太陽穴,隱隱不安。
“我沒事。”茯苓溫言軟語。
話音剛落,熟悉的疼痛再一次鋪天蓋地的襲來,這一次比任何時候都來得凶猛,就像積攢許久的洪水衝開了閘門,一瀉千裏奔騰而來,茯苓猝不及防的向後倒去。
朦朧間她感覺到有人攔住她的身軀,胸膛傳來的溫熱氣息點燃了她寒了許久的心房,這個胸膛讓她莫名的心安。
“主…主子!”陸英不可思議的望著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結結巴巴的說。
“如果我沒記錯,你應該是我的小廝,而不是他們的。”穀天祈麵色不善,將茯苓交給他,冷冷的說。迅速轉身離去,想甩掉方才看到茯苓翩翩倒下的那份悸動。晚飯時,她到了書房來見他,一臉的高傲倔強,那時讓他多麼迫切地想折斷她的驕傲,如同那些貪生怕死的人那樣奴性卑微的跪在他的腳下。可是當他看到他倒下,心裏湧起的卻是擔心,沒有狂喜,也沒有失望。
“還不走。”穀天祈在門口停下腳步,回頭嗬斥道。
陸英不情願的將茯苓交到唐四翰手上,用口型說,“照顧好茯苓,我馬上回來。”
天色漸漸黯淡了下來,仆人們點亮了石徑兩旁的燈火,微黃的燈火隨風搖曳,在黑夜中發出淡淡的光暈,忙碌走動的人們的漸漸散去,四周開始寂靜了下來,一彎明亮的下弦月靜悄悄爬上山頭掛在夜空,窺視著薄薄夜色下詭譎多變的人兒。
唐四翰將銀針刺入她的幾大命脈,將唐門解毒秘藥冰晶解毒丸放入她口中,並用柔和的內力緩緩地化開,直到她的身子逐漸轉熱,臉色恢複些許紅潤這才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